第三十五章
“唰唰唰”,裁云手持笤帚,认认真真地扫过每一寸地砖,专注得普天下再没有比清扫更重要的事。
几个同她一起做活的宫女见了,擦多宝阁的擦多宝阁,摆胆瓶的摆胆瓶,拂尘的拂尘,不敢多说半句话,却都在心里嘀咕,真是个怪人。
明明舌有天残,却能顺利入宫,还当上了领事的姑姑。
可要说她背后有什么人,却又不像,除了带宫女们扫洒布置含光宫各处,权不算大,如若外出,还必得请了又请,却也无济于事,批不下来的仍是批不下来。
这些宫女乃是新配到含光宫的,只觉这个叫燕姑的管事姑姑哪里都怪,入宫怪,面目怪,处事之风更怪,独来独往,不亲一人。
不过若要从前那批宫女们见了,也许会猜到些许端倪。
过去传闻贵嫔娘娘口不能言、言语有缺,甚至传到宫外洛阳城,并非空穴来风。只因夙日住在这含光宫的,正是眼前这位兢兢业业的领事姑姑。
地砖清扫过后,七八个内侍们从外而入,肩扛数匹毛制花毯,打开后呈绿地团花纹,团花外围每每缠了圈如火赤红。毯面茸茸柔软,触之如婴儿肌肤般,可以想象赤足陷于其上是何等舒适。
裁云作了个手势,问拿这些来做什么。
内侍们只道听命于上,前些日子只换了主殿陈设,今日之内要将含光宫余下殿所布列得焕然一新,处处点缀上多而不显的红意,最好如民间新婚时。
闻言,裁云脸色淡了淡,透过竿子支起的大方格窗,见正房内高大郎子怀抱了纤弱美人,身形契合,倒像极了良宵时的新贵人新嫁娘,忽而自嘲一笑。
“我们要铺毯了,还请姑姑往旁边让让,要是能叫姐姐们腾挪去殿外就更好了,免得施展不开。”
裁云点点头,和一众宫女出了此间。
……
落在拓拔宪怀中,文令仪浑身冰冷,脸上惨败覆霜,不知何时而起的难堪将她紧紧包围,涌起的愧疚也快将她闷死。
即便她和裁云讲过些,到底和亲眼见到不同。
难以想象她若是裁云,见到自己好好地躺在拓拔宪怀中,会作何感想……
“香奴,你送来的雁器有够坚贞,为了不从口中泄露你一分半毫,竟然——”,拓拔宪抱着她很轻松地跨过正殿门槛,如拥片羽,对上她惊恐万分的眼神,恍若不经意道,“想咬断自己的舌根。”
霎时一大片厚厚的乌云罩住了日辉,黯黯然仿佛阴雨将至。门梁以内本就阴凉生寒,要暖炉供热,一下子便如生起的暖炉被人堆上了死灰、尽皆灭去了火星子般。
文令仪颤颤地一抖,凝睇他的眼,幽深得像能摄去胆魄,涩然道:“不会的,她明明还好好的……”
“是好好的,再说不了话而已。现在又看到你,想必这辈子都不想再说话了。”拓拔宪淡淡笑了声,深邃的鹰眸染上些许温情,却是叫人胆寒的那种。他甚至低下头,在她冰软的颊上一亲,抚慰般。
文令仪读出了耀武扬威的意思,暗暗与他角起力,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挣扎起来,“放开!”
拓拔宪似乎对她这番表现很是愉悦,愈发抱紧了,“不放。”
偏偏刚才走久了腿软,文令仪被他的力气弄得往滚烫发热的怀里一跌,温热鼻息喷在他颈间,像投怀送抱一样钻进男人怀里,不由浑身气得发颤,脸上赤白相交,“我说了,你放开我!”
“朕说了,不放。”拓拔宪仗着力气大,直将她抱在怀里往通向寝殿里间的过道走,由着她往自己身上招呼那些微不足道的力劲,渐渐地甚至抱了旁人戏狸奴的心思。
不喜欢又如何?亮爪子又如何?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他怀里,抱她去哪里,便能带她去哪里,想对她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再说了,旁的女子蛮横起来或许丑态百出,她这副亮爪子伤人的姿态倒比平时冷冷淡淡生动许多,尤其气得血华充面时,红馥馥得像颗鲜桃儿,叫人想咬一口解解渴。
谁也救不了她。
“拓拔宪!”文令仪气到了极致,在他走过第一道雀头色湖绉幔帐时粗起了声,横眉厉眼地叫他名字。
“香奴不喜欢这里,还是喜欢临春阁阁?”拓拔宪故意曲解,平静克制的问询下,气焰嚣张。
文令仪紧紧咬住下唇,真有一刻像极了被啄去舌头的狸奴,想说什么,说不出口。
面色渐渐地漠然下来。
在他怀里软了身骨,一动不动。
自取其辱,她忽然想到这个词。
也想到应对的法子,听之任之。
拓拔宪停下了脚步,瞬间被她这样的无声抗拒激怒,勃然道:“说话!”
文令仪木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
“朕叫你说话!”拓拔宪握紧了她的细腰,掌心些许疼意袭来,恍然不觉地盯着她,要她开口。
文令仪低眉,咬紧牙根,泪在眼中,忍着未落。
“好,你不说话是吗?”见她无动于衷,拓拔宪被彻底激怒,随意抬眼看了看周遭,见以春羽为首的一群宫女躲在宝座后的云龙屏风附近,一个个吓得低下了头,恨不得钻进地心般。又看了视他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