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周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跟着温叙去吃了一顿庆祝他们成为朋友的第一餐。
想当初,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都还没这样庆祝过。不过也是了,那天是温叙的生日,也不该庆祝别的。
一回想他俩在一起的契机,就不得不感谢那场赌约。
那天,温叙高兴了好久。
徐行周问她赢了想要什么,她想了好久也只是摇摇头。
说实话,温叙从来都没有哪刻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小时候是不敢,长大后是没了心思。
温叙出生那天,对于她的父母来说是喜也是悲,一场诞生,迎来了她,却带走了她的母亲。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长到三岁也慢慢开始有了记忆,亲戚们表面可怜她,背地里却依旧指指点点,外婆一家不喜欢她,也连着讨厌她的父亲。但好在,她父亲很爱她,总是给她解释着那些大人是在开玩笑,不是真的厌恶她。
那时候的温叙信以为真,还总是会努力讨好,再长大一点渐渐也明白孰是孰非,闭不上嘴的恶语,不听就行了。
可那些人指责辱骂的却不只有她。
温叙记得很清楚八岁那年春节,亲戚们来他们家做客,父亲那天工作忙回来的晚,是爷爷在招呼,爷爷身体不好,没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在房间里写着卷子,清清楚楚地听见门外的亲戚把他们的伤痛当做闲暇时可笑好玩的谈资。
大姑搓着麻将,一边看牌一边开口:“真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克死了亲妈。”
不知是谁应了句:“谁说不是呢?温盛做了一辈子好人就背上了这么一个污点。”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她们都笑声很刺耳,刺耳到温叙想冲出去把麻将桌掀翻,把她们全都赶出去!
可她不能那样做,那样做了,她们说的话只会更难听,她不怕,但爸爸不行。
其实她们也没有说错什么。
她的出生什么都没换来,还让温盛失去了爱人,让外婆失去了女儿,让这个家变成了别人嘴里的谈笑。
她一个人的出生却害了那么多人,可不就是克星,是累赘,是污点。
温叙摇摇头,捂住耳朵,一头扎进书里。从那之后她不再向任何人讨要过什么,更加努力伪装听话乖巧,更加拼命的努力学习,别人玩的时候她在学,别人学的时候她还在学。慢慢地她爬上了第一,渐渐地又站稳了第一。
后来她们再谈起温叙,嘴里的话就变了,说她听话懂事,说温盛培养了一个好孩子。当初的克星变成了优秀的榜样,嘲笑也变成了羡慕,没人再能看低她,也没人再辱骂温盛。
中考那段时间,温盛曾问过温叙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温叙没回答。
她知道温盛很爱她,因为知道她没有母爱,因为怕她会愧疚,所以会用尽全力给她双份的爱,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温叙要多优秀,只希望她平安健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可温叙从不敢那样放松自己,仿佛只要她停下,当初的谩骂又会反复回来,温盛还是会被她连累。她的父亲那么好,怎么能因为她背负那些污言秽语。
就这样,温叙逐渐长大对自己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因此,在被徐行周夺走第一的时候比起对于他的讨厌,更多的还是害怕。
成绩对于温叙来说就如同武器,她拿在手上保护着温盛,也努力保护着自己,但她从不会因为这个武器而感到喜悦或难过。
遇见徐行周的那天,第一被夺走,她第一次感到了难过。现在,她赢回了第一,也是第一次感到了高兴。但要真问她想要什么,她不知道。
温叙垂下眼,又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她停顿一下,看向徐行周笑了笑,“这个奖励送你吧,手下败将。”
徐行周毫不吝啬地接过,开口问了她想了好久的问题:“温叙,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温叙摸卷子的手一顿:“……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他垂眼看着温叙微沉的神色,连忙转话,“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也没有不能说的。”温叙转过身看了眼窗外,那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了,窗外的梧桐早已经枯黄,秋风却来得晚了些,还能听见几声萧瑟的蝉鸣。
“我出生那天我妈妈难产去世了,以前爸爸总想着弥补我,不想让我因为这个难过自责,所以每年生日都给准备的很隆重,”她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变低了不少,“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和我一样开心的。”
温叙回想着初二那年的生日,那天,和往年的生日没什么不同,她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有惊喜,但回家看到后心里还是很开心。
爷爷前年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庆祝完生日,温盛送了她一套钢笔,又陪她看了个电影,时间一晃就快凌晨了。
她半夜起床出去喝水,透过半掩的房门,看见醉酒的父亲抱着母亲的照片压低声音呜咽哭泣,哭得声音那样小,却又那样沉,压得她喘不过气,只能落荒而逃。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他们谁都没有忘记伤痛,只是默契地选择了隐藏。
她就像一个杀人凶手,夺了别人的爱人和女儿,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