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千切大概还得叫我一声前辈。
去离得不远的岸边找到衣服穿上,再裹进毛毯里,我对千切说可以睁眼了。
双目圆瞪,他立即给我一顿批评。我心里掐着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一刻钟。他可真能说,也挺毒舌,数落起来都不带重样的。
“算了。”他挽一下耳边的红色秀发,宣布说教结束,“你饿了吗?”
我指着已经冻得无精打采的大鱼,“你会做鱼吗?”
千切盯着板结一层白霜的鱼眼睛不说话。
至少他吃过鱼。我想。从没人听过人鱼奉行素食主义,只吃海藻和水草。
继续沉默一阵,他问我,“你吃生鱼片吗?”
我一下子明白,他是在纠结人鱼和人类之间饮食习惯的差异。好好笑哦,我是魅魔啊,连生牛肉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但千切还不知道,我突然有些沮丧。觉得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有趣灵魂都被封印在小姑娘的躯壳之下,他看我就像看一个典型的离经叛道的野丫头。
我觉得差不多该和千切坦白事实了,“其实我——”
“我知道了,我把鱼分成两半,一半烤着吃,一半做汤,怎么样?”
千切炫耀手艺般和我说道,语气轻快,就跟还在燃烧,不断散发热度的柴堆一样。我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语。
“你看上去不会做饭。”千切瞄一眼我的手。
噢,少女的细白可爱手指头。好吧,好吧。我决定让着这只人鱼,“是,我不会。我会把厨房炸了。”
立即,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解决温饱?”
我瞄着越来越僵硬的大鱼,“我知道怎么去掉毛皮和内脏,或者说,鱼鳞和内脏。而且我不会弄破苦胆。”
“你想生吃?”
“生吃很棒,不是吗?”
“不,我觉得单纯是你不擅长做饭。”千切不赞同地嘀咕,“你现在带的钱还够不够吃饭,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
“联络也没用,我家是放养主义。而且擅自打电话过去,你可能因为时差问题反而被骂一顿。那个老头……我爸爸脾气很差。”
“那你妈妈呢?”
“如果你在她正在觅食……我是说,一场美味的约会。总之你别打搅她的兴致,不然你也会被骂。”
“这种父母很奇怪,我前所未闻。”
“现在你有所耳闻了。顺带,过段时间我就有钱了,很有钱。”
“给不了你陪伴和必要的家庭教育,只知道用生活费弥补吗?”
我点头,但心里否认,一边默默对千切说:他们早就不管我的死活,我不过是替代你接手了某些任务,关于治安和脏活。不过我赚的佣金不会和你分成。
粗略得知我家庭情况后,千切陷入一段时间沉默。明显感觉,他看我的目光,眼神里多了几分包容和同情。再陪我在湖边烤一阵子火,他领我到他住所,用这条大鱼熬了一锅汤,还给我做了甜味馒头。
“糖放多了。”我抱怨。
“这是南方特色。”他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都喜欢甜食吗?”
我再次无语,“听着,千切。”
“没大没小,你应该叫我千切先生。”
“说实话,你恐怕还没有我年长。”
“啊?”他诧异。
我咽下最后一口甜面团,直视他鲜红剔透的眼睛,“我不是小女孩,不是人类。我是SUB ROSE的员工,是魅魔。”
他继续诧异,嘴巴微微张开,然后笑出声,“是是是,魅魔,SUB ROSE。”他坐在实木椅子上喝已经凉好的鱼汤,“你这样的小丫头,就算只在门口看一眼也会被轰走的。”
“你确定?”我瞪大眼睛。
他放下碗,刚想和我继续调侃,却又蓦地怔住,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你就是——”
“嗯嗯。很棒,你总算想起来了。”我松一口气,鼓起掌来,“因为还是处女,我才诚实地以那样的姿态示人。但再仔细想想,这是你第几次见到我?”
但就算想破脑袋,千切也只能得出一个指头数得出的回答。因为我强调的,是他见到我的次数。
显然,我目击他的次数更多,多到需要他现出原形,把鳞片都剥下当作计数单位来数一数。不过我不是这么残忍的魅魔啦。
接下来的几天,我既没在酒馆上班,他也不会在图书馆看到我蹭暖气和Wi-Fi的身影。最近,我接到了有点麻烦的任务,不过可以抽空给他带一些野味,趁着夜色丢在他住所门口。鱼是最容易抓到的。有时我给他带去的是剪好飞羽的斑鸠,被树藤束缚四肢的野兔或松鼠。
有次运气不错,我逮到一只落单的幼鹿,再找一根麻绳栓在他院子里。不过千切打电话给动物园,把鹿送走了。不排除他觉得鹿太大,剥皮、卸块都很麻烦。他应该能吃鹿肉,人鱼是海洋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到了陆地上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千切是不折不扣的好强肉食主义。这一点我确认无疑。所以在他完全消气之前,我还是不主动现身比较好。
至于他本人,依然心安理得收下代表赔罪的野味。他知道送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