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身后的异常,神情骤然一凛。
接下来的事,请自己解决吧。我控制猫儿的身体,坐下来舔爪子洗脸。
不得不说,做猫别有一番滋味在,有倒刺的舌头舔过毛皮,那种沙沙的触感很奇妙。再对比千切正在付诸的暴力行为,伴着飞溅的鲜血和一声声求饶,在屋檐上看乐子的我显得没心没肺。但谁会苛责一只优雅的小猫呢?
意识回到身体里,我活动活动被冷空气冻得有些发僵的四肢,再加快步伐追过来。三个跟踪狂已经被千切狠狠收拾,大字平躺,正在大街上昏睡。活该。我骂道,又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打电话找医生,不过是一个在黑市上班的医生。
交代完,走去另一条主干道,千切当然早就没影,但他的气味还留在风里。对魅魔而言,不分种族,只要能作为食物,所有生物都存在独一无二的味道标识。千切闻起来像是经矿物盐脱水过的红玫瑰,夜雪让这种热烈又倔强的感觉更强烈了。
鼻子翕动,我又一次站在高处,翻过一栋又一栋楼。终于,我远远望见他正沐着悄然落下的细雪,走向长有大片松树林的郊外。
一栋两层小别墅,院子里的池塘结了冰,边上是一丛常绿的山白竹,还有贴着墙根,一排空荡荡但已经翻新整理过的区域。
他真要种红山茶!带着惊奇,第二天我又去图书馆蹲点。
和别的花不同,山茶的凋零是整朵整朵的。千切感到很满意,特别标注这是一种有骨气的植物。我倒是觉得山茶,尤其是红山茶和他整个人形象很般配。植物有没有骨气只是人主观的自作多情,做花哪有这么复杂,只要漂漂亮亮就行了,管它那么多。
总之,千切想要在院子里种山茶,今天借走两本关于园艺和种植的书。同时,他又一次在夜归时看到我,翘家小丫头坐在门口,动物似的蜷成一团,着迷于手机里的花花世界。
“你又和家里人吵架了。”千切照例用陈述口吻。
其实没有吵架,不过我和家里人关系确实不算融洽。在我不再是处女之前,他们会一直嫌弃。于是我默认,一边耸肩。
千切继续端着年长者的架子,“不管怎样,你不该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
接着,他第二次送我去车站坐末班车,但对我更高一筹的跟踪仍是一无所知。就这样,又一个晚上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我们的进一步接触发生在一个清晨。
千切拉开窗帘,发现我在对面山坡上蹲伏着,身上已经积起一层厚雪。在他看来,我像是待在原地挨了一夜的冻,要么死了,要么快死了。于是他推开窗子大吼,我没理,甚至觉得他不该这时候出声。在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外,一边打电话给急救中心,一边朝我跑过来时——
唰!
我在这个瞬间起跳,双手成爪,朝前猛地一扑,上半截身子整个没入雪里。
千切愣在原地。几秒钟后,我站起来,手里抓着一只野兔。像小狗抖水一样摇晃脑袋甩去身上的积雪,我对千切翻白眼,沉默地抱怨:都怪你呀,害我差点空军。
千切仍站着不动,但毫不愧疚,甚至在挂断电话后带上了责备之意。他瞪我。
我不管,炫耀般举起还活蹦乱跳的兔子。早上空气很冷,带点清冽的甜。我大口吸着,我想脸颊和鼻头现在一定红彤彤的。
这时,他朝我勾手指,让我过去。我摇头,不干。
“听着,你最好喝点热水,再吃点药预防感冒。”他解释,一副忍耐着不说教的表情。
火一样的男妈妈。我及时更新了信息库。
千切的住所,里面暖气充足得令我产生错觉,像是夏天突然降临。又是地暖又是暖气片,还有随时待命的中央空调,明明是南方来的人鱼,这么怕冷,非要来这里定居,不知道他在犟什么。
给我热一杯牛奶,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往里边加了两勺糖。我看在眼里,心想这人真的把我当小孩了,人类的小孩。
披着毛毯,我捧着热烘烘的杯子靠在院子侧门上。刚才,千切给我两张面额不小的钞票,让我喝完牛奶就回家去,在主干道能打到车。
别扭的好人鱼。信息库再次更新。
我一边小口喝着滚烫的牛奶,一边看他在院子里扫雪,检查植物的状态。铂金色的晨曦照在他清俊的脸上,焕发光彩。再越过他身子,看那一丛竹在角落里挺拔,声音飒飒。颜色转淡的叶缘,细长的中心在白雪中绿意盎然。
我说:“你种的是白山竹。”
千切微微惊讶,“你认识?”
“我家里也有。”我说,“你知道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吗?”
千切像是脑袋里嗡了一下,他愣着,“……好像谁对我说过这件事。”
“我说的,就在刚才。”
他不禁一笑,问,“对了,你的琴呢?”
“寄放在图书馆了。”噢,他真的以为里边装的是琴。
“你昨天没回家?”
“没有。反正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放,暖气和Wi-Fi也不要钱。”
听我这么解释,千切挑眉,指出这就是她赖着不走,非要翘家的原因。我默认,反正我长期不回家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