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嫂把菜送进去,在雅间门口待了会儿,这才回了后厨。
老廖一看到袁大嫂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上来,连声问:“小舒怎么样?你看她嗓音哑了么?眼睛红了没?”
原来李舒妄从县衙回来后去过一次李庄白肉。只是王志远这事儿闹得太大了,莫说泾县,便是扬州府也传遍了,她这个“仵作”也火了,来瞧她热闹的人不计其数。但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来正经吃饭的!
那天她换上围裙走进“厨房间”还没等得及表演呢,就被人当成笼子里的猴子围观了。街上那群傻子客人一边跑铺子里看西洋景儿,一边又嚷嚷着谁敢吃仵作切出来的肉——忌不忌讳是一回事——万一她切肉切人用一把刀那才是真完蛋!
李舒妄就在铺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铺子被堵的水泄不通、生意一单没做,零碎话听得反而恶心了。这以后,她就不愿意去铺子了。
袁记和李庄离得近,李庄那儿发生了什么,袁大嫂夫妻一清二楚。袁大嫂心疼李舒妄做了好事儿还被牵连,这才和自家男人商量着让李舒妄过来吃顿好饭。没想到李舒妄自己来了。
“你想知道你自己怎么不去看去?”袁大嫂白了老廖一眼,随后若有所思道,“我在门前站了会儿,我看那丫头神情啊,讲话都挺正常的!你说这些人也是,我们小舒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儿了,她不是帮着县太爷找着凶手了么?这是多少香油钱都换不回来的功德?他们瞎叫唤什么呢?”
楚大嫂她男人老廖原来和李舒妄是同行,她是真不知道这事儿有什么好避讳的!
老廖也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但这事儿不好嘴上说,想了想,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灶台前头,取了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到菜板上,剁起馅来。
楚大嫂一愣:“你干嘛呢?”这不说着李舒妄的事儿么?
“我做的肉丸子小舒爱吃。她敞亮,吃美了就不计较了。”
楚大嫂一听,有理啊!“打个鸡蛋进去更滑!你弄小点,那样炸出来焦脆!”
……
“大人别怪袁大嫂。”李舒妄今天净给楚昭倒茶水了,没等吃饭呢,那一壶茶水空了一半,“她只是担心我。”
袁大嫂也不想想,她那雅间门口的布帘子又没有挂到底,她一站门口,帘子底下露出一双脚来,谁不知道是她?何况楚昭自小习武,感知比起普通人要敏锐得多。
但比起县太爷来,李舒妄更不愿意让一直照顾她的袁大嫂担心、伤心,故而拉着楚昭杂七杂八聊了好一阵,等袁大嫂走了才向楚昭解释。
楚昭倒也不是计较此等小事的人,只是颇有些好奇:“我瞧着你们关系似乎不错。”
“老廖跟我爹是旧识,又跟我算半个同行,故而关系不错。诶大人你一点辣都吃不了么?这个凤爪放骨汤可没有辣锅好吃。”李舒妄端着那盘子皱皱巴巴的鸡爪子,很犹豫的样子——起码在楚昭看来比她路过李庄白肉的时候犹豫。
“我没说我不能吃辣。”那是你说的,“你就放在辣锅里吧。但是你说你跟老廖是半个同行?”
“对半个。吃火锅,我是说……算了就是火锅,肉片一定要又烫又嫩,烫得肉在嘴里跟舌头打架,这才好吃。老廖之前是刽子手。”李舒妄边往锅里下菜边说,“当时有个斩立决,他砍了犯人的头,结果被死者家属盯上了,给打断了腿。后面遇到了袁大嫂、开了这家店,日子才算是过过来了。”老廖那条腿当时其实若是狠狠心还有得救,李舒妄和赵捕头也都愿意借给他钱。但是老廖不愿意治,真治好了再把狗大户招来就不是断条腿能解决的事情了。
“何况砍头本来就是有伤天和的事,这回断了腿便当做是报应吧。今后我便退下来,再也不做这砍头匠了。”
李舒妄神奇的发现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她居然还能一字不错得记着老廖说过什么,甚至老廖当时说话的神情、动作都历历在目。有的事情太久不曾提起便会以为自己忘了。但其实不是,只是因为不喜欢记、不想记,大脑便骗自己忘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楚昭看了眼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道:“铜锅在京里也不少,可这样双色双味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而且我看这店里各色食材并不逊于各大酒楼。”
“你尝尝就知道了,味道也不差的。牛肉好了。”李舒妄提醒楚昭吃肉,一口鲜嫩的挂着满满红油的牛肉下肚,她整个人都舒坦了,禁不住感叹,“赞美睿王。”
“什么?”楚昭到嘴边的肉又放下了。
“他不是打了北疆么?商路通了之后,牛肉比之前好买多了。”李舒妄漫不经心的说着,顺手又往锅子里下了些牛肉片下去。
大宁这个朝代虽然没在李舒妄所熟知的历史中出现,但许多方面却又与她所知道历史十分相似。譬如极为看重农耕,譬如随意杀牛是犯法的。
而睿王把北疆打服后,两国和谈、重开榷场,牧民的牛羊得以换成铜钱、粮食与布匹等;中原百姓买起牛羊肉来较以往也方便许多——当然贵还是贵——但总算是有地儿买了。
楚昭想说防御攻打北疆有这样那样的必要性和理由,但他见李舒妄吃得很开心的模样,便也觉得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