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沉默不语地着李舒妄走过人声鼎沸的李庄白肉,又走过两条巷子,到第三个巷口,隐约能瞧见一个蓝底黑字的幌子,李舒妄下巴冲着那幌子抬了抬,笑着说:“就是那家,味道待会儿你尝尝就明白了。”
楚昭隐秘而认真地端详着李舒妄的脸色,见她神色自然而松弛——“你在看什么?”李舒妄突然转过头来问楚昭。
楚昭被李舒妄眼中的锐利所摄,竟然愣了愣才回答:“我……”
李舒妄歪着脑袋看着楚昭,你什么呢?
楚昭回过神来,笑着叹息:“李姑娘果然心思敏锐,我……”他犹豫了下,还是坦率的说,“我是担心你因为上堂作证一事无法继续在李庄白肉切墩而不愉。”
“县令居然也知道切墩这个词?”李舒妄的点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很奇怪。
然而这个奇怪的点,却让楚昭有些尴尬,他甚至产生了微微的心虚感,好在李舒妄倒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盯着那蓝底幌子笑着问:“大人吃不吃得辣?不然我们等会儿要个鸳鸯锅?”
楚昭不挑嘴,于吃喝一事上也不太讲究,起码没有李舒妄这个吃家讲究,故而自然是她说如何便如何。
随着两人离铺子越来越近,浓郁且缠人的香气也越发浓郁。临到店里,李舒妄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洗得略微发白却又隐约沾了油点子的衣服,松了口气。
楚昭不明所以。
李舒妄侧过头,眉眼弯弯地对楚昭说:“大人,吃拔霞供的头一个秘诀我告诉您,得穿旧的、几天没洗的衣裳。”
楚昭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一位头上包着蓝白花布的大嫂便从铺子里迎了出来:“两位看,呀!小舒,你怎么来了!?”
“怎么?袁大嫂不欢迎我?”李舒妄笑呵呵地问。
“这话说的,什么欢迎不欢迎,你来我这不跟来家里一样啊?我昨天晚上跟老廖还说呢,这两天弄到了好东西,一定得叫你过来尝尝!这还真是赶早不如赶巧!”袁大嫂热情地招呼着李舒妄,后头才想起来问一句,“这位是……”
李舒妄回了句:“哦,我一朋友,刚来不久,我想带他尝尝特色。”
楚昭冲袁大嫂点了点头。
“行,小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进去坐,我让老廖现炒锅底!”
“嗯,大嫂拿个鸳鸯锅上来吧,我这朋友不太能吃辣。”
“行,那辣锅我还正常做啊。”袁大嫂想的是李舒妄已经迁就了楚昭整了个鸳鸯锅,总不能辣锅也迁就朋友,不然李舒妄吃什么?
“好。”
袁大嫂领着李舒妄和楚昭去了“雅间”:“你们坐会儿哈,我去给你们弄点好茶来喝。”
楚昭是头一回在这样的“雅间”里吃饭。所谓“雅间”只是建造房屋时凹进去了一块,店家在外头撑了个杆子、挂上了一块靛蓝色的麻布罢了。
楚昭打量着雅间,顺口赞了一句:“这里的生意不错。”铺子里六成的位置都是满的,而且人声沸沸,光听就觉得这家店红火。
另外他刚刚瞧了眼,这店虽然装得质朴,倒也有些别致的小心思:墙不够白、不够平整便倚着墙壁纹路画了太白登山图,既有白鹤、流云、绿松点缀,高处又有一首金钩铁划的《蜀道难》提诗;铺子既不大,桌椅便都是细窄无靠背的长凳;另外又有些不知是甚的火红色盆栽植株点缀期间,倒也热闹。
楚昭莫名觉得这家的装修应该也是出自于李舒妄的手笔,虽然风格与李庄白肉截然不同,但其中意趣却是相仿。不过既然李舒妄没主动提起,楚昭便也没问。
李舒妄笑着道:“袁大嫂和老廖做生意厚道,给菜用料都是好的,味道也好。生意好是应该的。”
她话音一落,袁大嫂提着茶壶并两个杯子进来了:“丫头,喝点菊花好不?这锅子热气,喝点凉的。”
“好。”
一听李舒妄同意,袁大嫂笑呵呵地给两人倒茶——先给李舒妄倒——再是楚昭。
这对楚昭来说又是另一种新的体验,他已经习惯了认为人群中的主角,所有人都以他的需求为第一考虑,但是到了这家袁记拔霞供中,他却成了李舒妄的添头,李舒妄主角,她的意图是第一考虑。
楚昭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新奇。
茶水上来后,所谓老廖很快端着一边红、一边白的锅子上来了。
老廖是个健壮却又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把锅子放到李舒妄和楚昭之间,局促得说了声:“慢用”便离开了。而楚昭发现这老廖好像腿脚有些问题,走路一瘸一拐的。多看无礼,楚昭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对面的李舒妄。
李舒妄见老廖已经掀了帘子出去了,这才道:“大人辛苦了,我看县衙这两日闹得动静可不算小。”这案子牵扯之大,可不是楚昭随意把王志远和王子轩关了、杀了就能结束了的事儿。
“此乃楚某分内之事。”楚昭顿了顿,接着说,“只是一直忙于处理案子,竟不知你何时离开了。”
“哦,县衙人多事忙,我总不好一直赖着,何况店里也需要我……店里需要重新收拾下好继续营业。本来是想跟你们打声招呼再走,看你们忙得厉害,不愿意叫你们为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