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荣府都乱了套了。
先是惜春的暖香坞内传来一声惊叫,入画连裙子也没系,就穿着里头一条葱绿撒花的裤子,光脚趿着双红绣鞋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一壁放声大哭,一壁往院子外头跑着找惜春去,“姑娘,姑娘!”
这形容狼狈的模样登时惊住了外头守门的婆子,呼啦啦拥上来一群,七嘴八舌地抢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入画奋力推开人群,哭着喊道:“姑娘的画丢了!”
“什么丢了?”众人异口同声,都直勾勾地盯着入画。入画只觉脚下一软,瘫靠在月洞门上,哭着道:“还能是什么,就是最要紧的那副画,要呈在老太妃寿宴上的那副!”
婆子们俱大惊失色,一个个四处乱窜,立时有人嚷开了,纷纷扰扰一片嘈杂之声。
入画缓了一会子,扎挣着起来,“我去找姑娘。”
这些婆子们都不敢做主,着急是真着急,还怕也是真害怕,却没一个敢站出来的,正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行事,听入画如此说,忙都让开个空来,都道:“正该请姑娘们来做主。”
入画也知道这些人的秉性,自己喘息一阵,便要去寻惜春,此时有一个婆子越众而出,上前扶住了入画,劝道:“珍大奶奶生日,四姑娘去了东府里,怕是得等着听完了戏才回来。就连二奶奶、老太太都过去热闹,这会子姑娘这幅打扮儿过去,叫人看见了可怎生是好?”
却是跟惜春奶娘交好的一个李婆子,素来也算有些脸面,惜春画画之后,时不常有些事要打发人去问外头,园内都是女孩子不便,贾母特意点了她往来传唤,便于同外头传话。
入画原本跟惜春差不多年纪,丢了画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心内也是惶惶得六神无主,听了这话登时丢开了原本主意,拉着央告道:“妈妈,我回去换衣裳,你遣个腿脚快的小子过去问一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大的事,我、我……”
那李家的忙答应一声,又道:“早叫人看去了。依我说,姑娘竟是等着老太太回来了再过去,画丢了不是小事,珍大奶奶的好日子,正高高兴兴的,姑娘过去了,可怎么说?”
入画听了更觉有理,忙点头答应,又要叫众人先在这里找一找,婆子们正杂七杂八地答应,忽听背后有人笑道:“这是怎么了,聚的好些的人,敢情有什么好事儿不成?”
早有人看见来的是探春身边侍书,探春是个“多刺儿的玫瑰”,不好招惹,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们,众人都畏惧三分,忙不迭让开一条路来,殷勤请侍书进内,但却是一个敢说发生了什么的都没有。
侍书拨开众人的阻挡方看见里头衣衫不整的入画,也吓了一大跳,忙上来要脱了外头衣裳给她披上,又骂众人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熊瞎子不成,看不见入画姑娘穿的还乱糟糟的。”
婆子们被她骂得都不敢则声,还是入画自己泪水涟涟地拉着侍书道:“不怪妈妈们,是我着急,忙匆匆地跑出来,什么都忘了。”
侍书便道:“那也该给你拿件衣裳出来穿。”
入画苦笑道:“我这就换去了,一会子还不知闹成什么样。”侍书这才想起来忙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不说则已,一说入画就又要哭了,哭哭啼啼地道:“我们姑娘的画儿丢了!”
“什么!”侍书失声大叫,一下子惊得蹦了起来,跺着脚嚷道,“那你还在这里神神在在地做甚么!还不快告诉了二奶奶、老太太去。”
她回头怒骂那群婆子,“你们一个个守在这里又都是吃干饭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紧着张罗起来呢!等二奶奶来了,我看你们哪一个能落得了好儿!”
婆子们唯唯诺诺不敢回言,还是李家的出来赔笑,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又道:“姑娘,非是我们懒,不愿动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敢私自做主,这也不敢惊动了老太太啊。”
侍书方觉这话有理,却也不肯面上松口,便道:“那也该动作起来,干等着贼跑了不成——你等着,我回去告诉姑娘一声儿。”
入画呆愣愣的,听见这声忙急切道:“三姑娘在园子里不成?”
侍书因道:“我们姑娘身上不大好,今日不过勉强过去应付了一会子就回来了,正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这才遣我出来问问究竟,不想就是这么大的事——我告诉了姑娘去。”
她说着就往藕香榭跑,不多时,探春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了,甫一到场,婆子们登时都不一样了,一个个乱动起来,假模假式地张罗招呼,也有嚷着叫人去的,也有急着去四处巡查的,更有几个,自作主张要进去暖香坞内查看翻找,被探春厉声喝止。
“这会子却是竟心做给我瞧的了,很用不着你们这些假殷勤。”探春虎着一张脸,劈头盖脸先将众人骂了一顿,连入画也没落下,“丢了画,你就该找二嫂子去,实在不成,找我、找大嫂子,谁不成?在这里哭哭啼啼,平白耽搁功夫!”
入画被训得低头不敢说话,探春见她身上穿的不齐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