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楚家大公子适才到了。”周姨娘给水溶端了杯茶放在桌上,她穿着件铁锈红色的夹袄,正跟身后熏笼中的炭似的,一明一暗,瞧着不大烫似的,摸上去却能烫的人皮开肉绽。
水溶闻声放下了笔,笑道:“大舅兄来了——叫人去请,我正得了一瓶好酒,却愁没个人能陪我品品。”
周姨娘为难地拧着眉头,小心道:“人才一到,娘娘就着人迎到正院儿去了。并不曾往这里递话来。”
水溶脸色难看起来,“这么着也不知到底这是谁的府邸了。哪一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愈说愈气,啪一声把笔扔到了墨池里,愤愤道:“楚昂原先还是个守礼的,待人倒也温和,如今却也自大起来。只也不想想,他如今一个白身,不过是个举人,就敢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等着真中了进士,岂不是还要我见面作个揖才肯搭理!”
周姨娘劝道:“兴许为了王妃,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也说不定。”
“即便是为了王妃,难不成这事儿还要怪到我头上!是她自己不争气,成婚五年还没个动静,难道要我为她断了水家的根儿不成。”水溶心内不忿,又觉着自己没错,“是郑氏下毒害她,又不是我指使的!”
周姨娘温和一笑,岔开了话头道:“王爷不如看看灼儿的窗课本子?才认了刘阁老做师傅,阁老倒是看重他,可我又怕这孩子不争气,偏自个儿又什么都看不懂。只好请王爷多费些功夫。”
水溶顺着她的手接过窗课本子来翻了翻,满意地点头,“如今这个年岁,灼儿能不描红,自己写一笔好字,就已经很出挑儿了。这些诗词到底是小道,看看却也罢了。”
说到这个庶长子,他眉目间舒展了几分,“刘阁老入阁后,已经数年不曾再收弟子。我都不曾想过灼儿能有他青睐——刘阁老出身桐城,任学官多回,门生故旧众多,却又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都颇得圣眷,着实难得。”
周姨娘悄悄松了口气,不枉她收买了水溶身边的小子,探听着水溶有件要紧事请托刘阁老,偏又无处下手,急了几个月了。王妃那里倒是有门路,可惜水溶提了,楚星根本不接这茬儿。
她又费了很大心力,又幸而水溶外家周家还巴望着能靠着自己笼络这个外孙,帮了个忙。几经周折,方叫灼儿见了刘阁老,请了枪手做了文章,才弄得一个神童之名,入了刘阁老门下。
如今看来,所费终有所得,灼儿还是很得水溶之心的,她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
“王爷、王爷!”周姨娘正含笑扎几针花,却听外头水溶身边的小子大喊大叫的。她忙推开窗子笑道:“嚷什么,进来慢慢儿说。”
水溶自后头走了过来,皱眉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小子急得在当院就跪了下来,跑得一头一脸的汗,嚷道:“您快去罢!那个、那个大舅老爷带着娘娘进了宫了!”
“进宫?”水溶悚然一惊,提着袍子就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也顾不得身后周姨娘叫着要披一件袍子,匆匆便扯着小子往外跑,“怎么好端端的要进宫——”
他跑出了院门正要往正院跑过去,小子急得一扯他袍角,哀声道:“适才已经到了二门上,也是我偶然看见了才来说,如今人早不在正院了!”
水溶吼道:“那还等什么!叫人去拦着!”
小子都要哭出来了,“又有楚家舅老爷带来的人还有安定公主的奴才,奴才们哪儿拦得住。”
水溶负气恨恨地捶在门旁槐树上,半晌叹道:“罢了,去就去罢。左右还有灼儿,郑氏那里——既是她做下了,总要自己担着。”
“不是郑姨娘!”小子直跳脚,哎哎连声,“奴才听见门房那边人说什么,查出来了真凶,从荣国府带了个丫头来,听见是荣府周姨娘身边的红燕。现如今都传说,是周姨娘下的毒呢!”
水溶这回是真惊着了,一把扯过他的领子来,额头上青筋直爆,“你说什么——还不快叫护卫拦住他们、多多地叫!”
小子答应了飞也似地跑出去,不多时就听见那头乱哄哄作响,护卫们已然追了出府去了。
水溶才提着心要去看,就听身后有人道:“行了,人已经进宫了。”
水溶猛然转头,却见是楚旻和黛玉,楚旻淡淡道:“郡王不会以为你们府上这些酒囊饭袋,能拦得住我楚家精锐罢?”
“却也好叫你知道,家中父王母妃已经得知此事,早上了折子陈情,如今怕是已经摆在太上皇御案上了。”楚旻故意走近了几步,慢慢笑道,“能拦得住这一回,还拦得住太上皇圣旨么?”
水溶脸色变得煞白,半晌方抖着唇道:“周姨娘……是怎么回事?”
楚旻倒是不介意说给他听听,本来楚星也是打算跟水溶摊牌的,不过正楚昂来了,才改了主意,不想跟水溶见面了。
不过懒得同这种人费口舌。
“藿香,你说说罢。”楚旻叫了藿香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水溶还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这都是周氏做的?”
“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