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打开,汪如迈着肃重的脚步走进来。
而尹书韫藏在桌子低下,抬头对着三皇子轻轻地比了一个“嘘”。
汪如踏上台阶,恭敬地对三皇子行礼。
三皇子将桌帷放下,掩盖住尹书韫的身形,尹书韫用手抬起帷角,露出一双眼睛来,她的视线受限,眼前是三皇子的腿。
汪如并未察觉三皇子神情中的略微异常,他正襟危坐。
“三殿下,我认为水利之事,”汪如说出来意,“行事不能太过于仁慈,您应该和其他的诸侯王一样,选择地势出色的、本就容易建造堤坝的地方兴建水利,而不是让人去西南从无到有地开发,这样十分损耗财物,很容易落人一步,把重要的官道让手他人。”
汪如严肃地说,“据我所知,东宫已经占据好几个重要的节点,手似乎要伸到东帛之地。”
桌下的尹书韫没想到汪如来说的是这么重要的事,她用手轻轻地拽了下三皇子的锦袍。
陈奂辞的坐姿略显僵硬,他的手在桌下垂落,按住尹书韫在他锦袍上乱动的手,面上依旧平静。
他对汪如说,“老师,现在已经不是先太祖的那个时候,那时兼朝初起,先太祖身处险境,只能通过封立诸侯来管理天下,大功者封为侯,小功者封为士大夫,诸侯在各处虎视眈眈。到了父皇这代,天下已经稳定,诸侯的权力所剩无几,可以说只有一个空壳,现如今兴建水利,分摊小利,反而有利于维|稳。”
汪如说,“殿下,再小的利益,他们也会斗得头破血流。”
“这不是很好么,”三皇子抬眼看汪如,“以前诸侯与皇庭斗,现在他们为这些官道,只能内斗,越是斗,便越是一盘散沙。”
尹书韫在桌下听着,想得和陈奂辞一样。不过她的手依旧不安歇,沿着陈奂辞的腿往上移,发出细微的布料梭动声。
今日陈奂辞的穿着仿春秋直裾常服,腰身束有丝绦,尹书韫的手摩梭到丝绦上,丝绦为两股,只要她用力一抽,便会散开。
察觉到腰身上的动作,陈奂辞一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边迅速地按住自己腰上的手,紧紧地束住尹书韫的双手,困于手心,以防更大的动作。
汪如发现三殿下的双手都垂下,直觉道,“三殿下?可有异常?”
“无事。”陈奂辞淡然道。
“是么?”汪如观察道,“桌上的桌帷似乎有些过于褶皱。”
“之后宫人会将其换下。”陈奂辞道。
汪如看了一眼桌子,皱起眉后又展开,又开始说起政务。
两人言语间,尹书韫的手停止攒动,陈奂辞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下按着,不再攥实。
“且不论诸侯,”汪如肃声,“近年来崇王府针对水上的动作,殿下还不明晰么?我听闻您竟然要将官道开放给崇王,简直送食入虎。”
“老师认为我不应该将水道开放给崇王?”三皇子问,“我也深以为然。”
桌下尹书韫听到后,用力掐住三皇子的手。
三皇子的手指安抚着尹书韫的手背,“但水利之事,堆在手中,不分散出去,只能因为拖延造成更大的损失,这不是金钱,越堆越多,朝廷作为东家,将水道当成生意,租借给各方,能者多劳,是以造福四方,充盈兼朝水力。”
“崇王不同,”汪如说,“他有不臣...”
“老师。”三皇子打断他的话,他轻笑道,“你不相信我么?”
汪如看向三殿下,片刻后,深叹一口气,“殿下总是有所主见。”
三皇子虽是他的学生,但两人的政见常有不同。
汪如主张激进,认为应该愚民、应该以法治国,用劳役和刑罚来制约民众,用斩草除根来对决各方权力。
但三皇子不同,他认为为君主当正身贤能,不亲九族但亲百官,刑罚不是用来惩罚而是用来避免更多的罪行;面对诸多势力,不应赶尽杀绝,而更重在制衡。
“在斗权方面,老夫到算是保守派了,”汪如说,“殿下的法子,用的不好便是将各方养患,用的好则是平衡之道。”
他继续说,“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殿下总能胜于其道,在这方面,老夫恐怕远远不能及。”
“老师自谦了。”陈奂辞说。
“总而言之,”汪如说,“无论是东宫处,还是崇王处,还请殿下多加注意。”
“老师似乎并不在意魏氏军?”三殿下抬眼。
汪如默然,恭而告退。
汪如一走,陈奂辞便弯下身,托着尹书韫的身子抱起来,“为什么要躲在桌子底下,也不嫌闷?”
尹书韫挥开他的手,“殿下的老师如此提防崇王府,还真是让人寒心。”
陈奂辞垂眼看她,“汪傅生性谨慎,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不仅仅是对崇王府。”
“殿下很尊重汪如?”尹书韫问。
“我从幼时起便受教于汪傅。”陈奂辞说。
“那如果有一日,我恨极了汪如,让殿下帮我杀了他,您会答应吗?”尹书韫抬眼看陈奂辞。
陈奂辞沉默片刻,“世子,这个玩笑不好笑。”
尹书韫凝视陈奂辞,自己笑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