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瑰很坦然地说:“是可汗想跟我睡觉。”
元翼愣了一会,才说:“你快回去吧,小心又挨打。”
阿那瑰离去后,元翼毫无睡意,把棋局又摆了起来,喊了两声檀道一,都没有回应,他走过去,将檀道一手里的书抢过来,笑道:“还装耳聋?”他此行为了求亲,连婢女都没有带,偌大的毡帐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颇觉无趣。
檀道一微笑,“我在替你担心。可汗今天可没有答应你。”
元翼嗤道:“难道我堂堂南齐皇子,配不上他那个羊圈里打滚的女儿?”提到可汗,他便想起了阿那瑰,撇嘴道:“他有六十了吧?真是色心不改。”
檀道一说:“小奴隶心怀鬼胎,明天别让他来了。”
元翼却有些舍不得,“我看他挺可怜。兴许他在漠北受了太多苦,想要投靠我去南齐。”
檀道一猜阿那瑰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但他说:“不行。”合上书,他顿了顿,说:“我觉得他可能是女人。”
元翼扑哧一笑,“长得漂亮就是女人?那你呢?”
檀道一睨他一眼,不大高兴。
元翼道:“嗯,我看出来了,那又怎么样?”
“拐带柔然可汗的禁脔去南齐,你是来结亲的还是结仇的?”
元翼啧一声,顿时没了兴致,“知道啦。”
檀道一一语成谶。翌日,可汗命人来回绝了元翼,称道:柔然愿意和南齐结亲,但更希望赤弟连公主嫁给南齐太子。可汗话说得客气,但元翼在毡帐里大发了一通脾气,把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整了整衣冠,笑吟吟地去赴可汗的践行宴。
阿那瑰使出浑身解数,想说服赤弟连带他去践行宴,可赤弟连随手就给他一鞭,骂他低贱。赤弟连走后,阿那瑰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将南齐送来的赤金佛踢倒了。那些波光粼粼的绸缎他舍不得糟践,趁毡帐里空无一人,阿那瑰将绣满了莲花的浮光锦披在身上,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锦绣的光忽明忽暗,映衬的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阿那瑰来了兴致,把所有的绸缎都扯开在身上挨个比划,又把满匣的螺子黛、口脂、龙涎香、松香墨翻出来,东丢一件,西丢一件。他心满意足,在满帐铺陈的绫罗绸缎中来回打了个滚,任薄如蝉翼的轻纱如云朵般轻轻飘落在脸上。
馥郁的幽香在鼻端缭绕。阿那瑰咯咯笑起来。
“不为你来迟了,心生焦躁,
只因那风和雨,使我煎熬……”
阿那瑰哼着曲子,溜出了毡帐。
他听见可汗在外面大声的说话,知道宴席结束了,元翼大概也回毡帐了。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到了元翼帐外。侍卫们认得了他,没有再阻拦,阿那瑰细细的手指拈起毡帘,一个矮身,窜了进去。
他一头撞进了檀道一的怀里。
檀道一面色微变,一把擒住了阿那瑰的手腕。阿那瑰生得瘦弱,比檀道一足足矮出一个头。险些被檀道一揪住衣领拎了起来,阿那瑰不痛的时候要假装痛,痛的时候却闭紧了嘴,水汽氤氲的眼睛瞪着檀道一。
檀道一垂眸看着他。烛光透过密密的睫毛,勾勒出少年人秀挺的鼻梁。他下颌微抬,神情中有种天生的傲慢。
“灰老鼠。”檀道一扫过阿那瑰身上半旧的羊皮袄,不屑道。
阿那瑰不服气道,“是殿下叫我来的。”
提到这个,檀道一就心烦。元翼心里不痛快,在宴席上喝多了酒,回来大发酒疯,又扯着嗓门将太子骂了一通,被他一被子丢过去,砸倒在狼皮褥子上睡了。檀道一自幼和元翼一起长大,深知这个人嗜酒好色,容易误事,娶不到柔然公主事小,回去和太子闹翻脸事大。
正没奈何,阿那瑰撞了上来,檀道一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光。他忍着没有动手,只对阿那瑰冷斥道:“滚出去。”
耳畔忽闻轻笑,阿那瑰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瞬间变了表情,扭头对元翼嫣然一笑,“殿下。”
“让我看看,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元翼喷着浓浓的酒气,手从阿那瑰的羊皮袄下摸了进去。他的腰肢纤细袅娜,刚一碰到,便轻轻发颤。元翼心领神会,在阿那瑰的下颌轻轻一捏,“美人。”
阿那瑰厌恶喝醉酒的人,因为可汗一喝酒就要骂人打人,还要对阿那瑰摸手摸脸。他屏着呼吸,扬起脸,委委屈屈地提醒元翼:“殿下,我的歌还没唱完呢。”
檀道一蹙眉道:“殿下。”
元翼对檀道一说:“你先出去。”
檀道一凝眸不语,阿那瑰飘来一记得意的眼风,他面色一冷,掉头便走了。
阿那瑰展开双臂,环住元翼脖子,跟着他一步步往狼皮褥子上走。元翼身上浓郁的熏香味让阿那瑰心迷神醉,他忍不住抬头去端详元翼。元翼有一张漂亮的嘴唇,唇角微扬,噙着温柔笑意。
阿那瑰把羊皮袄远远丢开,有些忐忑地问:“殿下,我不臭吧?”
元翼手指从他雪白的脖颈上轻轻划过,落在纤细的肩头,他柔声道:“玉肌素洁香自生,怎么会臭?”
诗词阿那瑰是不懂的,他正默默在心底记诵,下颌被元翼抬了起来。他问:“可汗碰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