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 在吃穿用度方面, 贾母还真从来没有委屈过林黛玉。
那年贾母带着刘姥姥逛大观园, 逛到林黛玉这里, 说起屋里的摆设布置,想起来还特地让人开库房,选了极好的窗纱给林黛玉糊窗子用。
这些年里, 贾母但凡得了什么好的布料,觉得适合林黛玉小姑娘所用的, 其余的都让人存到库房里外, 便都要给林黛玉留一些, 让她自己收着。
闲时做个荷包枕头之类的针线活儿, 也不至于手上没有现成的布料。
林黛玉这几年病得频繁些,身子不大好,一年里总有好几个月都在病中, 换季的时候更是要卧床休养, 她身体都不好, 慢慢的也就懒怠再动针线了,贾母等人都知道这层缘由, 也没人为了这个说她。
可纵然常年不做针线,但林黛玉生就一双灵巧的手,那针线活儿还是不差的。
林黛玉一面挑选手中布料,一面随口道:“你又听见什么了?”
大观园里人多嘴杂, 成天都有各种消息传来传去的, 林黛玉这段时日都在养病, 也没怎么出门,实在不知外头又有什么新闻了。
紫鹃见林黛玉坐下,便忙将手里的灯烛在林黛玉身侧的小几上放好,她走近了些,挨着林黛玉坐下,陪着她一起挑选布料,口中不紧不慢的说着她听来的消息。
“姑娘放心,这话也不是我刻意去打听来的。是我前两日在园子里无意听来的。”
紫鹃抿唇道,“我听说,老太太有意要将三姑娘许配给林侯爷为妻。”
林黛玉的手一顿,过了片刻才拿起她挑中的布料,她头都没抬,口中淡淡道:“你这话是哪里听来的?这样的事不该在园子里乱传。老太太那边的人都口紧得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呢?”
“姑娘别不信,”紫鹃道,“老太太那里的人是口紧。太太那里的人原也不差。可架不住三姑娘是赵姨娘生的。赵姨娘什么脾性姑娘该是知道的,三姑娘的亲事纵然不由她做主,可若定了人家,老爷也是不会瞒着她的。”
“这话我便是听伺候赵姨娘的两个丫头说的,说如今虽未下定,但已看准了林侯爷的人品,到时候还请了二/奶/奶前去说项,若林家允了,即可就要定下来的。”
林黛玉摩挲着手中布料,沉息片刻,忽而轻轻笑了起来:“难怪那年掣花签,探丫头得了个杏花。那花签上还有一句必得贵婿的话,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紫鹃叹息:“姑娘怎么还笑呢?”
“我同姑娘说这个,是想要姑娘早做打算的意思。若三姑娘的事成了,三姑娘得了贵婿,那姑娘又该怎么办呢?”
林黛玉转眸幽幽望向紫鹃:“这好好的,你又愁什么?”
紫鹃低声道:“我替姑娘愁来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苦口婆心说了那么些私心话给姑娘听,今日也不怕说的更多些了。”
“那年我自作主张替姑娘试探宝玉,虽然试出宝玉待姑娘一片真心,我那时也为他一时一刻离不得姑娘的心所感动,可我心里亦明白,纵然我能替姑娘试出宝玉的真心又怎么样呢?宝玉的婚事,他自己做不了主,姑娘同样也做不得主。看老太太这些年的意思,倒是极希望姑娘同宝玉在一起的,可太太摆明了不这样想。”
“我那时觉得,宝玉就是姑娘的良配了,我劝了姑娘许多话,姑娘听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姑娘处境尴尬,而我也渐渐瞧出来,姑娘这颗心就没全放在宝玉的身上,姑娘比我读书多,比我见事透彻,大约是早就看出来宝玉的怯懦不争了?可那时候,姑娘同我都知道,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林黛玉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幽幽的望着紫鹃,她的眼睛有些红,但她并不是伤心,她是感动于紫鹃待她的一片真意。
紫鹃继续道:“好在老天有眼,终归没让姑娘在这府里继续蹉跎。林侯爷待姑娘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比起宝玉,他才真正称得上是姑娘的良配。姑娘虽然没有说过,可我晓得,姑娘一直盼着有人能带着姑娘出府去过安生日子,宝玉是指望不上了,如今林侯爷来了,姑娘又怎能将这么好的姻缘拱手让人呢?”
“这两日,园子里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暗地里这消息都传遍了,我想,三姑娘那里只怕都已经知道了。自林侯爷上门探望姑娘那日起,园子里就有不少人议论他。如今这消息一出,园子里的议论就更多了。”
“林家的事情不必我多说,姑娘都是知道的。可我听了这么些时日,不但这林家家风严整,这林家小侯爷还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时下那些王公大臣侯爵之家,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环绕身边呢?便是宝玉,他还尚未娶亲呢,这房里就已经有了袭人了,虽未过明路,但老太太和太太那里都是默许了的,将来只待少奶/奶过门,这袭人就是姨娘了。可这位林侯爷却不同,自小身边伺候的便是小厮,从小同林家护卫们一起混大的,十六岁到了皖南从军,这两三年里也只顾着建功立业,从未与女子有过半分牵扯,身边更没有什么房里人了。”
“且说林家另两位少爷,也是如此的。林老将军至今身边只得乔夫人一人,那两位少爷身边也只有少夫人服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