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心里也有这种担忧。
只不过,当看到顾七弦那双沉静似永夜的眸子,她又立刻想明白,老三从年幼到现在,经历过多少风雨,她不会想不开,很可能只想要一点隐私的空间和一点安静的时间,独自躲起来去消化事实——
不管她将杨亭安是看做合作伙伴还是其它,这一刻,她的心定被酸楚和痛苦所包围。
她摇摇头:
“不会,老三不会想不开!又冷又黑,你们今晚都留在这吧。”
“娘,若是不太打搅您和侯爷他们的话,我驾车去把小雪和姐夫他们接过来吧。”
做押运是一种很好的历练,顾松寒如今越来越稳健,“省得他们在相府悬心。大家在一处,若府兵晚上来汇报什么三妹的消息,也不用到处送消息了。”
“怎么会打搅呢?”
林樱拍拍顾松寒宽阔的肩:
“侯府地方多着呢,去吧,注意安全!”
亲自安排好他们姐弟三个的住处,林樱再回到临渊院时,燕御年从宫里回来,正在灯下看一摞厚厚的资料。
听到她的脚步声,神色微凝的男人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立刻迎上来:
“今晚辛苦你了。泠泠那边,我已让惊羽过去,他的本事不会让泠泠发觉的。”
“好。”
顺势投进熟悉温暖的怀抱,林樱感慨:
“老三真是……还有杨亭安,你说,他真的葬身大海了吗?”
生死这种事,年轻时纵横沙场时司空见惯,纵然偶尔也会有悲天悯人的念头,但沙场无情、疆土需卫,燕御年很少去考虑这些,直到蓝锦在体内苏醒,大开杀戒后去了北国,再后来林樱陷入漫长的昏迷……
直到那时,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消亡是一种概念——
离开的人或许无知无觉,留下的人万箭穿心!
他不知道顾泠泠对杨亭安究竟揣着怎样的感情,但……
沉默拥紧怀中人片刻,他轻问:
“七弦应该还没睡吧?我过去同他聊聊搜寻的过程,看看是否有无遗漏。杨亭安是他安排出去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背负着很大的压力,焦灼之下,或有什么疏漏也说不定。床已铺好,你先睡,我晚点回来。”
“好。”
深深吸了口男人身上令人心安的梅蕊松针冷香,林樱低低道:
“和他多聊聊,让他别太有压力。老三今天说那些,也是伤心之下的过激之言。”
“以七弦的聪明睿智,焉能不知?快洗漱歇息吧,像要下雪了。”
同一时间,县主府。
卧房里灯影绰绰,顾泠泠突然面如冰雪的飞奔回来,吓坏了府内为数不多的仆人。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壮起胆子来问她是否需要准备饭菜,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只见她疯狂冲进房中,将存放在角落的樟木柜子一个又一个打开。老仆见状,忙吩咐众人各自退下。
在县主府的伙计工钱高,事又清闲,但唯独一点,顾县主不喜欢多事和背主之人。
现在她正一股脑儿打开箱子,下人们理当自动回避。
几颗东海珍珠,一根金镶玉的玫瑰簪子,一匹柔似烟霞的云锦,几只憨态可掬的动物瓷器,一双来自凉州的手工布鞋,还有几颗不知道哪里捡来、自带天然美丽纹路的石头……
一样样东西被搬出来,很快,桌上便挤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了——
这些,全是杨亭安平日送的!
最初几回他巴巴送来礼物,顾泠泠都会清冷如霜的拒绝:
“办好你的事就够了,别拿这些贿赂我!”
“怎么是贿赂呢?是专门挑选给你的礼物嘛!”
“那就更不必!我什么都不缺,而且,你也无需用对其它女人那套来对我!”
“什么叫对其它女人,我又没给其它女人送过礼物。”
“反正我不要!”
“哎哎……”
尽管她态度堪称恶劣,但杨亭安从不是个轻易气馁的家伙。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还被拒就三次,甚至还开始偷偷摸摸搁到她房里……
顾泠泠不甚其扰,索性懒得浪费唇舌跟他掰扯,但凡他送来的东西,她看也不看,直接让婢女或随从装进箱子。
她从未想过,在不知不觉间,杨亭安居然已送了自己这么多东西……
“喂!我送你那块貔貅玉坠怎么不挂腰带上啊?”
“顾三,你要是能戴上我送你那根金镶玉的玫瑰钗,得多美啊!”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一双凉州的布鞋吗?”
一句又一句热情洋溢的话在耳畔响起,顾泠泠站在满桌的礼物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个好像永远也不会轻易放弃的混球竟然不会再回来了,怎么会呢?
他是那么生命力满满的一个人,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怎么会回不来呢?
伸手够向那双来自凉州的布鞋,鞋面是老土的暗红色,上面绣着简单的云纹。
顾泠泠回忆着,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杨亭安来着?
噢,对了,她乜斜一眼朴实到土气的鞋,用鼻孔奚落:
“我好歹也能跻身进不大不小的富商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