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趴在宁不为怀里的小孩从他袖子下钻出来,怯生生的抓住宁不为的手,“父、父亲,我能不能在祭刀之前……再吃一小块点心?”
他已经十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真的饿到了极点。
宁不为绷着张脸看向他。
小孩吓得一哆嗦。
一炷香后,小孩对着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好几次险些噎住,褚峻将水推到他手边。
他先是吓了一跳,又悄悄看了褚峻两眼,确定他不动手之后,才慢慢地端起那碗水喝了大半。
欢欢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也可能会比死了还要难受,但是父亲母亲破天荒地没有打骂他,他心中又忍不住多了一丝雀跃。
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
“别吃了,容易积食。”褚峻见他吃得不少,便出声制止了他。
欢欢立刻就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放下,手足无措地坐在凳子上,看看宁不为又看看褚峻,方才他们的话其实他没怎么听明白,但知道自己会被用来祭刀,惧怕之余,竟也生出一丝勇气来。
他从凳子上爬下来,走到宁不为身边拽住他的袖子,“父亲,今晚能不能……能不能……”
他低着头嗫嚅了半天,终于说出来:“带欢欢和母亲去看、看花灯?”
今夜正好是上元节。
宁不为坐着轮椅神色悠然,褚峻在他身后给他推车,欢欢便乖巧地走在轮椅边上,睁大了眼睛看半空中飘浮的花灯。
“咦,崔成泓这个残废怎么出来了?”
“听说今天崔夫人一气之下把他养的八个外室都斩杀了,他们竟然还这么和气?”
“这是他们那儿子崔元白?不是说生了重病么?”
“…………”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宁不为听着“崔成泓”这个名字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褚峻在他身后道:“我给你讲过。”
宁不为……宁不为想起来了,从前在万玄院上课的时候,褚峻教他们剑法,但偶尔也会给他们教一教刀法,便免不了拿几个用刀的祖师爷和各自的名刀给他们举例子。
‘崔成泓是万年前的大乘期修士,现今崔家的祖师爷,虽不良于行,但一手紫炎刀法出神入化,其本命法宝紫炎刀乃是天阶之上的灵宝,相传其中器灵是他用亲子所炼,伴他修行千年,但崔成泓因双腿之疾而成心魔,渡劫飞升失败,陨于当今中州……’
宁不为少时对刀不怎么感兴趣,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听课而不是睡觉,不过就算听了,过了五百年谁还会记得这些零碎的东西,他看见紫炎刀也没想起来,不过经褚峻这么一提,他甚至还记起来褚峻讲课那天外面落了雪,他将人拦在路上,问了个刁钻的问题,成功地将褚掌教为难住,得意许久。
花灯迷人眼,喧闹声中,一只温热的手落在了宁不为的肩膀上。
褚峻微微俯身,目光落在那摇曳的花灯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从心尖升起股轻飘飘的痒意,让他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褚峻垂眸看他有点发红的耳朵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腹。
欢欢大概是被节日热闹的氛围感染了,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伸手拽了拽褚峻的袖子,“母亲,我想要个糖葫芦。”
他说完就脸色一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却不想褚峻真去摊贩那边买了两串糖葫芦回来,将其中一串递给了他,小孩顿时受宠若惊。
褚峻将另一串糖葫芦递给宁不为。
宁不为瘫着张脸,“干嘛?”
“给你的。”褚峻道。
宁不为冷嗤一声,“不吃。”
他堂堂大魔头,吃小孩才吃的糖葫芦像什么样子!
“幻象而已。”褚峻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
宁不为长腿长脚瘫在轮椅上,坐也没个正形,捏着那串有损他形象的糖葫芦十分不满,塞到了旁边小孩的手里。
欢欢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喜滋滋地抱着两串糖葫芦,舔一口糖葫芦,看一眼花灯,再看看身边的父亲母亲,心满意足。
待三人从街上回来,已经接近子时,小孩走得路太多,累得睡了过去,被褚峻抱在怀里,脸上还带着笑。
后院祭刀坑中的真火还在燃烧,紫炎刀在坑中嗡嗡作响,四周早就布下的法阵应和着紫炎刀,在等待着用来祭刀的鲜活神魂。
宁不为那双冷酷狭长的眼睛中倒映着坑中的火光,落在那还未成形的紫炎刀上,心中属于崔成泓对紫炎刀的渴望在翻腾,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褚峻站在他身边,被抱着的小孩慢慢睁开了眼,目光落在那紫炎刀上,神情却异常平静。
“嘭!嘭嘭!”
黑色的夜幕之下,炸开无数绚烂的烟花。
宁不为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点评道:“这烟花真丑。”
褚峻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宁不为的目光又落在紫炎刀上,“这刀也丑得很,还不如朱雀。”
欢欢被褚峻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