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气袭人,不远处的香炉上方白雾袅袅,两面扇窗严密合拢,丝毫冷风也不透,纵然这样,静坐在桌边的女修肩上却仍披着一件厚重的绒边白裘。
女修肤色泛着病态的白,一弯柳叶眉,一双脉脉含情桃花眼,唇瓣弧度似扬非扬,脖颈上挂着一块银质精巧的长命锁,整个人瞧着既脆弱又恬静,此刻正耐心垂头握着勺子给怀中孩子喂食。
被她抱着的女童方四五岁的模样,头发扎成两团小揪,都被悉心配上红绒球和金色小铃铛,脸颊圆嘟嘟,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手中握着一缕女修滑落胸口的发丝,一点也不闹腾。
碗中见底,女修放下勺子,取出丝帕给女童擦拭嘴角,陡然看见怀中的孩子仰起头,小声问:
“师姐,阿宝什么时候回来呀?”
姜雪青笑了,眉间些许若有若无的疏离霜雪霎时消融散去:“小宝想阿宝了?”
小宝,大名姜揽星,这会儿重重点了点脑袋,窝在师姐怀中晃着自己的小短腿,认真板起小眉头:“阿宝已经出去好久啦,小宝有点想她。”
“阿宝是出去游历了,这会儿也到了天坛,小宝马上就能看见阿宝去参加大会比斗了。”
“那小宝现在可以见阿宝吗?”
小宝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地扭着身子盯住师姐。
师姐虽被她看得胸口发软,却仍旧狠心摇头拒绝了她,轻轻抚摸小宝的脸颊,柔声哄道:“阿宝马上就要比试啦,如果看见了小宝会分心的。”
“等阿宝比试完,我们就带阿宝回家,好不好?”
“好吧。”
小宝蹭了蹭师姐的手,有点失落不能现在就见到阿宝,但也乖乖地不闹。
她听见了师姐后面那句话,又高兴地弯起眸子,小小欢呼了一下:“等比试完就带阿宝回家!”
姜雪青揉着她满是软肉的脸颊,见她这样开心,也随她一同笑。
突然,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手持羽扇的华服女人走进,发髻中步摇轻颤。她拂了拂袖摆,反手把门好生关上,见她们在里边这般快活,本平直无波的嘴角稍稍扬了下:“在说什么呢?这么欢喜?”
“师尊。”
“师尊!”
女人弯腰,像抓小鸡崽一样把自己跑过来的小徒儿拎起来抱在臂弯上,毫不客气地坐到大徒儿旁边,抢走徒儿的点心。
姜雪青给她重新倒了杯热茶,轻笑回道:“在讲阿宝呢,小宝想阿宝了。”
女人接过茶杯,捏着杯盖拨了拨浮着的茶叶:“光是小宝想?”
“好吧,我也想阿宝了,她还是第一次自己出这么远的门。”
“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小兔崽子可威风了。”
姜白玉嘴上不客气,眉心却舒展着、毫无怒色,抿了口茶水:“只有那小兔崽子欺负旁人,她才不会让自己受欺负。”
“阿宝是好孩子,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旁人。”
姜雪青听不得阿宝的半点坏话,敛了笑意,伸手把师尊怀里歪着小脑袋安静听她们讲话的小宝抱了回来,淡淡道:“她是为我出气,师尊若生气,也该来责罚我。”
小宝瞅了瞅师姐的脸色,机敏地察觉不对,直起身子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师姐的脸,被师姐亲了一下。
可怜清川仙君连热烘烘的小徒儿都被抢走,还要看大徒儿的冷脸,一时间哭笑不得,放下杯子,摇起羽扇:“你都知道了?”
“方才映天的掌柜给我传过通信符说了这件事。”
姜白玉瞧她这般护崽的样,无奈叹气,宣告认输:“你分明晓得的。我哪里舍得责罚你?我也不曾生阿宝的气,只是这样一说罢了。倘若是我听见了那些污言秽语,我也必定要出手将他们收拾一顿。”
“再说了……”
清川仙君本人的性子跟她的道号背道而驰,这会儿随意翘起腿,用扇子捂住自己半张脸:“能欺负别人、不让自己受欺负也是本事,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能真的做到不被任何人欺负,我做梦都得笑醒。”
“会有那一天的,阿宝天赋出众,素日里也刻苦,未来大有前途。”
刻苦?
姜白玉心中微顿,谨慎开口确认:“你说的是我那个没人催就一睡睡到日上三更的二徒儿吗?”
姜雪青皱眉反驳:“阿宝只是偶尔累了才那样。”
清川仙君听得直摇头,低眸对坐在她腿上的小宝认真教导:“你以后不许学阿宝那懒散性子,也不许学大宝这识人不清、偏帮内亲的坏毛病,知道吗?”
然而,这次最听话的小宝一时间没有回答,看了看师尊,又转头看了看师姐,低下头戳自己的手指。
“嗯?小宝怎么不说话?”
“……小宝觉得阿宝和师姐都很好。”
小宝的声音细得像蚊子,说完后就躲进师姐怀里,只留一个圆润的小屁股撅在那儿,被坏心眼儿的师尊拍了下。
姜白玉徉怒,抬手指她们:“好啊好啊,你们才是一家人,师尊早就被你们扫地出门了是不是?”
“护短护到你们师尊头上来了!”
姜雪青哪里会怕她,忍不住勾唇,将桌上的点心往师尊手边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