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鹿云睁开眼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在做梦,否则她不该躺在这蛇君怀里。
再低头一看,某条小笨蛇窝在她们中间睡得身子一起一伏好不舒服。
阿宝脸色古怪了一瞬。
怎么有股和谐的一家三口的错觉。
“……醒了?”
大妖声音有些沙哑,眼尾泛着薄红,素来幽深冷冽的墨蓝瞳孔上浮着层雾,手指还落在姑娘柔顺的长发上,此时下意识一抚,却被姑娘不动声色地避开。
姜熹动作微顿,长睫轻垂,瞳孔中全然清明。
“醒了。”
姜鹿云浅笑回道,灵活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越过姜熹轻巧跳下床,足尖点地。
青色的纱质裙摆微扬,似一阵飘忽梦幻的香雾,又如展开薄翼颤颤欲飞的蝶,在窗外隐约透入的光线中勾勒出柔韧腰肢,一时间晃了蛇女的眼。
姜熹收回余光,重重阖眸,压下心中涟漪,不敢再看。
“小祖宗,终于下来了。”
姚天姝百般无聊地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桌边,眼睛一瞥陡然瞧见那两个从楼梯走下来的人。
姜阿宝今天给自己换了身行头,墨发全部束了上去,用飞鹤状的银簪盘着,一袭软翠色绣着白鹤的外袍,里边配着白色银边的高领长袍,腰间系着翠色宫绦,另挂着她的小八卦盘和长刀。
兼之她身量高挑清瘦,远远看去,宛如初生的挺拔青竹,那眉心一点,当如红日落竹林,耀眼得不像话。
可惜,样貌是好样貌,人就不一定了。
姚天姝嘴角微抽,见她下楼没几步,就已经打了好些个哈欠,溜溜达达到妘棠两人在的桌子,一屁股坐下,跟没骨头似的靠着椅子翘起腿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祖宗,起这么晚还这么困?”
“谁规定起得晚就不能困了?”
眼睛都没睁开,嘴倒挺利索。
妘棠摇了摇头,给她倒杯水递过去。
姜鹿云两只手都揣在袖子里,她里边戴着护腕,外边的袍子却是宽袖,可以让她兜一兜。
方才被蛇君一吓,当时是清醒了,这会儿又忍不住疲软下来。
“出门在外怎么还这个臭毛病。”
这家伙不睡还好,一睡觉就爬不起来。
姚天姝啧了声,嘴上不饶人,倒是把一碟点心往她那儿推了推。
姜鹿云费力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下,仍揣着手,身子前倾,像小狗一样低头喝了口水,随即把下巴抵在桌上,闭着眼懒洋洋地张大嘴。
“祖宗!”
姚天姝愤愤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儿点心。
阿宝装作听不见,吃完之后继续张嘴。
果然,又有人喂她。
不过怎么这么安静,是妘棠给她喂的?
阿宝边想着,东西还没嚼好,鼻翼前却传来点心的香味儿,好像下一块已经蓄势待发地要进她嘴里。
妘棠也不会这么急的,那是谁?
姜鹿云顺势叼走下一块,抬眼瞧了下,鼓起的腮帮子逐渐停顿,瞌睡再次被吓得不翼而飞。
她视线缓慢移动了下,转向旁边那两家伙,目光迷茫且呆滞。
姚天姝的神色比她还要震惊。
她敢喂,你还真敢吃啊?
谁知道是她!
嘴边又递过一块点心,姜鹿云瞥了下,沉思两秒,仿若无事般咬住吃下,然后飞快坐直,正正经经地端起茶杯喝水:“多谢尊上。”
姜熹当然看得出她的抗拒,收回手,没有说话。
肩上那条软趴趴的小笨蛇团在姜鹿云脖子边还在睡,姜鹿云逗弄了它两下,被小蛇迷迷糊糊地用尾巴拍了拍手。
小蛇用脑袋蹭蹭她的脖子跟她无声撒娇,姜鹿云心下有些软,便不弄它,由着它睡。
四方大会在七日后开启,这段时间还能再好好休整准备一下,姜鹿云一手托腮,一手把玩桌上的杯子,侧耳听妘棠两人讲话,又分心观察周围的人。
突然,不远处有一男修高声道:“听说清川仙君的徒儿也要来参加?是哪个?”
姜鹿云挑了下眉,偏过头饶有兴味地分给他们一点心神。
“不知道,总不能是那个不能修炼的病秧子。”
几个男修大笑起来。
妘棠和姚天姝不知何时停下说话,皱眉朝姜鹿云看去,果然发现她嘴角时时含着的两分笑意已消失无踪,这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杯子。
姜熹也抬了眸,盯着姜鹿云。
“那病秧子居然还没死?不是说是散灵之体吗?都纳不住灵气,如此废物,清川仙君收她做徒儿干什么?”
“谁知道呢,据说生得好看,清川仙君又风流……”
嘭!
姜鹿云一时不觉,手上的杯子被捏得粉碎。
她面无表情地搓了搓指尖,随意把碎片握在手心里,眼帘猛地掀开,浅色瞳孔中一派森寒,泛着凌厉寒芒。
“……阿宝……”
“放心。”
姚天姝张了张嘴,看她往那儿走,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喃喃道:“就是这样才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