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进攻吗?
慕容辽生出疑心,然而此时箭在弦上,临时撤兵必导致兵阵大乱,军心涣散,只能继续向前赌一把。
就在双方兵阵即将相交之际,许久未动的步惊云突然扬起旗帜,紧接着远方响起退兵鸣金之声。
撤兵?
慕容辽紧皱眉头,愈发不懂对方想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见敌军最前方的一排步兵忽而戴上面罩,齐齐从盾牌之下拿出一筒状之物,点燃后高高抛向前方。
“糟了!”
果真为诱敌之计!
眼看着不明之物朝己方投来,慕容辽立即勒马掉头,高喊后撤,奈何为时已晚。
数百支改良烟/雾/弹垂落于冲锋前列的鲜卑兵阵之中,炸开后威力爆棚。
顷刻间,方圆数十米黄烟弥漫,人仰马翻,前方的鲜卑士兵皆感觉鼻腔、气管如遭千万只蚂蚁噬咬,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眼喘不上气,只能一个劲地咳嗽流泪。
这一症状持续许久,待到黄烟彻底散去,战场上哪里还有魏军步兵的踪影,倒是分散两翼阻挡骑兵的黑袍军仍留于此地。
但在拼命杀敌,留下数十具尸体后,剩余的黑袍军也趁乱策马撤离了此地。
匆忙赶来的慕容锋还欲率军追击,被慕容辽大声喝止:“莫要再追,此恐为诱敌深入之计!”
慕容锋停下追击,恨恨地怒视了离去的飞鹰队片晌,随即回头跳下马扶住慕容辽问:“父王,你没事吧?”
慕容辽双目通红,咳嗽几声后摆了摆手,继而走到一旁,蹲下身捡起了烟/雾/弹炸裂后留下的半个纸筒。
他拿起纸筒放到鼻端闻了闻,然后又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父王,此物危险!”
慕容辽缓缓摇了摇头,将那半个纸筒握在了手里,嗓音沙哑道:“回营休整。”
·
陈治从白色大营走出,稍微抬动胳膊,便感到一阵疼痛。
今日他所带领的青州军因在兵阵最右侧,敌军两翼冲锋之时,他也受到了些波及,肩膀受了伤,待撤回到大营后,他便同其他伤兵一起被集中到了医者营医治。
说到这医者营,陈治觉得颇为蹊跷。
这营地本该是谢从事为他所带来的医者队伍所设,可他方才向那替他包扎伤口的医工打探,对方却道他们是战地医生,是步惊云为救治伤员而专门设立的部门。
这即是说,这些人本就是军医,而并非什么为谢七弦治病的医者。
陈治意识到,自己或许上当受骗了。
他心中略有不安,思忖着得去谢七弦的营帐打探一番,若对方真是装病,就需要尽快送信禀报府君。
不过要如何打探还需好生谋划。
陈治径直穿过营地,准备先回营帐休息片刻再思索此事。
谁知回到青州军的营地时,却见营中四处无人,犹若空营,走上半晌,才瞧见几个士兵钻在帐篷里收拾东西。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走过去问。
士兵转头看到是陈治,立即神色慌张地起身行礼,低着头道:“回陈掾,方才步都督下令,说郇州军有不少帐篷空余,若是吾等愿意,可让我们挪去郇州军营地居住。”
“帐篷空余?”陈治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扫了眼周围寂静的营地,问:“其他人皆搬去郇州军营地了?”
“是……是的。”
陈治顿感胸中堵塞,他好吃好喝地养着这些兵,一日两顿,顿顿给吃饱,结果这数十日的优厚相待,竟还抵不过步惊云的一顶帐篷!
眼下这青州兵全去了隔壁的营地,吃着郇州军的口粮,睡郇州军的帐篷,那他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
打完了仗,这军功究竟是算郇州的,还是算他们留沟郡的?
“你们可知那些帐篷为何空余?”他心中郁气横生,指着面前的这几个士兵骂道,“那些皆是今日战死之士的营帐,你们抢占死去兄弟的帐篷,不觉得羞愧吗?”
被他指着骂的士兵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开口反驳:“战场上每日都有兄弟死去,征来的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帐布不用到破旧,又岂会换新,我们所睡的,不都是死去兄弟的营帐吗?”
说完这一句,那士兵才觉此言冒犯,必遭上官责罚。
然而低着头等了片刻,却没等到陈治说什么,于是便涨红着脸行了一礼,同其他士兵一块抱着自己的行李匆匆离开了此地。
许是今日太过疲惫,又受了伤缺乏气力的缘故,陈治听见这小兵如此顶撞自己,竟也没阻拦对方离开。
额头上晒着的夕阳沉重且燥热,闷得他喘不上气来。
陈治在原地停留一会儿,随即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郇州营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