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事毕,又有许多琐碎物件要收拾。凤姐忙了两日,便有些力不从心。
平儿看她辛苦,私下劝道:“旁人都躲懒,偏你事事揽上身,这又是何苦?”
凤姐才笼络住贾琏,也怕他狗改不了吃屎,便道:“如今也忙的七七八八,你去请个大夫来,随意编个小病。奶奶我得几日空闲,先把贾老二降服了再说。”
平儿听她松口,忙去吩咐婆子请大夫来。
原私下说定编个无伤大雅的病症,谁知那大夫诊了许久,竟诊出个喜脉。
消息报到贾母那里,老太太不放心,又请了太医来看。听说胎还没坐稳,干脆划拉了一溜的赏赐让她安胎,又命鸳鸯去叫贾赦夫妇。
“琏儿两个,好容易如今又有了,偏没坐稳胎。”贾母敲打邢氏,“你要赏丫鬟也好,赐良妾也罢。凤丫头没出月子,就都押后再说。”
邢氏正有这个念头,如今被说破,便有些讪讪:“媳妇省得。”
贾母不去管她,只对贾赦道:“大房还没有嫡长孙。你多嘱咐琏儿,不许他惹凤丫头不高兴。”
贾赦应下,回去就提了贾琏一顿排揎,又把他身边小厮挨个赏了一顿板子,这才罢了。
那头姐妹们在大观园听了信儿,一道去凤姐处贺她,却受了她请托,每日教大姐儿读书认字。
晚间去贾母处请安时,老太太听她们揽了这活计,便笑一笑,嘱咐好生教导。
待姑娘们散了,贾母这才吩咐鸳鸯把李纨找来。
第二日大早,王夫人起身梳洗,先问彩云:“老爷歇在哪处?”
彩云道:“在赵姨娘那里。”
王夫人冷笑一声,选了支钗子自己插在鬓间,派金钏儿去寻平儿要对牌账册。
金钏儿领命去了,却空着手回来,“平儿说,鸳鸯昨夜就取走给大奶奶了。”
王夫人一拍桌面,站起来就往李纨院里去。谁知李纨却去了老太太房里说话。
王夫人不敢去贾母房里寻李纨,只好又回荣禧堂,狠狠摔了两个茶盏。
“去把娘娘从前的东西拾掇几件。看着日子提醒我一声,递了折子去宫里。”
要管荣国府后院,李纨原还推托,贾母便道:“只暂管一年。待凤丫头能接手了,你再丢给她便是。”
李纨这才应下,借着给老太太辅理的名头,接过管家权。
凤姐眼看着李纨掌家,抱着女儿就香了一口,“好大姐儿,你可真是妈妈的好福星。”
大姐儿听不懂她打什么哑迷,只知道笑。
到了二十六这日,王夫人大妆着进宫去见元春。贾母听小丫鬟报了,冷冷笑一声,“虽是她生的,却是我养的。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大的情分。”
这一等就等到了五月初五,端阳佳节。
黛玉晨起见房里摆了五瑞花,便自笸箩里抓了几把铜板分赏小丫鬟,又命紫鹃拿了银角去厨房要些角黍,一一分派各人。
春纤喜滋滋拿了铜板,又剥个粽子吃,对雪雁道:“咱们姑娘端午过的和府里很不同呢。”
她年纪尚小,雪雁沾了雄黄水点点她额头,这才笑道:“原先在姑苏的时候,姑娘还要浴兰汤呢。后来随老爷去了扬州赴任,又是另一样习俗。”
悟空进门被熏了一身黄栀花的味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知道他不耐这味道,黛玉轻笑着推了窗散香气。
悟空揉揉鼻子,拉着她问:“我在门口遇着你给兰儿他们送礼,怎么不见我的?”
黛玉转身去里间拿了荷包来,随意丢到他怀中,“那就随意给你一个戴着玩。”
悟空看那绣面精巧别致,针脚也紧实工整,里头妥帖放着艾草雄黄,知道她不过口是心非,忙笑呵呵把荷包揣怀里。
等与姐妹们聚在一块,还未说上几句话,却听说宫里来人,忙整了仪容去看。
原来是元春从宫里赐下端午节礼,自老太太到姐妹们各有一份,以示同庆。
东西到了悟空手里,见是些麝珠扇子和凉席等物,便去瞧黛玉那份。黛玉只有宫扇念珠,悟空便暗怪元春寒酸抠搜。
他索性把念珠拿来,再把自己的一股脑塞给紫鹃,“妹妹这珠子甚好,我拿这些与你换。”
黛玉忙道:“娘娘所赐,怎么能随意换了,可不能胡闹!”
悟空只是不理。那头探春却道:“宝姐姐的与我们不大一样呢。”
黛玉侧身去看,见了那红麝珠,一时怔在原地。
惜春朝紫鹃怀里看一眼,又见悟空手上拿着与自己一样的念珠,不由捂嘴一笑:“大姐姐待林姐姐和宝姐姐,倒比我们这些人亲厚,节礼都厚着三分呢。”
黛玉知道她误解,待要解释又觉没趣,便一言不发地往贾母跟前去。
贾母正把玩膝上那柄香玉如意,抬眼见了黛玉,便一指几上放着的玛瑙枕头,温声道:“玛瑙安神,拿去你房里用吧。”
鸳鸯将枕头递给紫鹃,见她怀里一堆东西,不由笑道:“宝二爷把他那份给林姑娘了?”
紫鹃努努嘴。鸳鸯回头打量黛玉,见她虽与老太太说笑,眉间却笼着郁气,不由疑心道:“宝玉招惹林姑娘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