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一拉他袖子,“怎么呆愣愣的,可是有了心事?”
那股气息略有些诡异,稍纵即逝,悟空正想脱身去查看,忙道:“太太嘱咐我常与宝姐姐走动,我去叫她一处来玩耍!”
黛玉听了便有些闷闷,瞧着人还是莽莽撞撞地在雪里急奔,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却原来那贾瑞眼看着要病死,门前忽然来了一个跛足道人化斋,高声喊道:“专治冤业之症!”
贾瑞在房内听了,也是病急乱投医,忙喊人把道人请来。贾代儒看那道人疯癫落魄,不免有些犹疑,但看孙儿槁木似的模样,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贾瑞嘴里不住的哀告,那道人嘿嘿一笑,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一面菱花镜。
贾瑞接过拿在手里,见它正反两面皆可照人,便觉有些奇特,又见其上堑着“风月宝鉴”四字,更觉古怪。
那跛足道人嘴里神神叨叨说着镜子来历,满口说什么“太虚元境”、“警幻仙姑”,贾瑞不耐烦听,随手拿来一照,唬得险些将镜子丢出去。
——那里头竟照出一个骷髅架子。
悟空轻身伏在檐上,瞧着贾瑞平了惊恐,又照了三四次正面,神思飘荡仿佛极乐,便觉这镜子里头多半是人欲皮肉的买卖。
□□色胚命该如此,悟空也不管他,只打量那道人。
虽打扮是道家模样,身上气韵却不大淡泊清正,法力也甚是低微。但瞧着气息,仿佛与神瑛侍者有些香火情分,料来他能衔玉而生,也有这人手笔。又听他提起警幻仙子,悟空便掐诀朝他身上一套,把人的魂儿先摄了来。
那道人不受控制便神魂离体,惊出一头冷汗。抬眼见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更觉荒唐:“神瑛……不,贾宝玉!怎的是你?”
“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俺是你哪位爷爷。”悟空把人倒吊在梁上,只拿脚一下一下踢得他前后晃荡。
底下贾瑞纵欲过度,已猝死在榻上,手里还紧握那镜子。贾代儒正要找道人讨命,见他两眼紧闭昏死在地上,忙忙叫人把他捆了,送去顺天府。
老妻哭得死去活来,贾代儒也跟着悲泣不止。好容易停住泪,他把那镜子狠狠掷在地上,一脚踩个稀碎:“这竟是个妖镜!”
那道人倒悬在梁间,眼睁睁见风月宝鉴被毁,心疼得无以复加:“这可如何是好!”
悟空嗤笑一声,“你如今自己什么模样了,还操心那破镜子。”
跛足道人这才记起自己处境,一时汗出如浆:“不知哪处仙山的老祖宗,可是哪里得罪了你老?”
“不曾得罪,不曾得罪。”悟空一下一下踢他,叫他荡来荡去,只问道:“离恨天一干花草精怪投胎,你为何要在里头掺合?”
听他提起“离恨天”,又化作贾宝玉模样,那道人只当他是与警幻仙姑有什么渊源,忙道:“不曾多干涉!只是这些风流孽鬼多有机缘,便欲与佛友渡化几个,沾些功德……”
“佛友?”悟空眯眯眼睛,“你们都见了哪些人,做了些什么勾当,速速与我报来。”
那道人挨他一记重踢,荡到柱子上狠狠撞了一下,疼得眼冒金星却不敢声张,生怕惹得他烦了,吃更多苦头。
“并……嘶,并不曾接触太多。只约莫十年前,在姑苏仁清巷葫芦庙旁,见一文士甄费,字士隐,颇有慧根。偏巧他三岁的女儿甄英莲,也是那风流孽鬼托胎,我便让她早早应劫……”
悟空一脚踹在他心口,见他嘴里流出血来,才冷声道:“那甄英莲元宵灯会被拐,也是你们的手笔。”
甄英莲被拐子抱走,甄士隐夫妻多日苦寻不得,偏葫芦庙起火,殃及他家,半生积蓄烧了个干净。
这道人等甄士隐尝遍人情冷暖,便现身助他脱离凡尘,俨然是救世明师,哪里想到他才是罪魁祸首。
“仙师是道行精深之人,怎么看不破此中真意?”那道人口里还要狡辩:“她既下凡历红尘,世间的苦便要吃得,待她吃完参破了,回了离恨天,也是她的好处。”
偏神仙日子就那般好,做了人只盼着早点死?悟空只觉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