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打发了那几个主意大的丫头,命外间小丫鬟不必伺候,又暗下结界,这才一挥手,把袖中藏的贾宝玉倾倒出来。
那贾宝玉本就是神瑛转世,在悟空袖里笼了许久,竟回归本来面貌。
神瑛侍者对悟空一揖到地,瑟瑟道:“不知哪位神仙老爷?”
悟空不耐烦与他啰嗦,单刀直入道:“你是做不成贾宝玉了,可有什么心愿?”
神瑛侍者一愣,原本还道命不久矣,谁知竟是天大福缘,一时喜不自胜:“不敢贪心妄求,只愿多历红尘,见识见识尘世间的薄命红颜、闺阁玉质。”
悟空想想那一屋子被惯出毛病的俏丫鬟,暗道还真是个多情种。
他弹指在神瑛身上留下一道印记,对他摆摆手:“且自去寻你如意人家投胎。”
神瑛侍者纳头便拜,嘴里再三谢过,这才喜滋滋转身离去。
悟空解了封印,凝神细思:扬州林如海处已去过,也为他调理好了身子,如今又解决了贾宝玉这个疑患,应当没有疏漏了。
那头紫鹃一进门,见姑娘跟雪雁坐在窗下打络子,便取了披风轻轻为黛玉系上,这才小声把宝玉的话说了。
黛玉听了便罢,也不多问,雪雁却道:“听闻宝玉待房里丫鬟甚好,我瞧着袭人晴雯她们也很有体面,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紫鹃也觉稀奇,“宝二爷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也不知道她们犯了什么错处……”
黛玉比一比那鸟笼子,挑好颜色开始穿流苏。两人见了,也不再闲话,帮着姑娘又挑了珠子穿在流苏上头。
那黄澄澄的鸟笼子围了一圈镀银的枫树叶,如今在下头挂一个青色的流苏络子,里头一只俊气的白鸽扑棱翅膀,往廊下一挂,小风轻轻吹过,一派生机盎然。
雪雁看着新鲜,和紫鹃争相投鸟食,黛玉站在一旁,轻轻朝宝玉房里望一眼。
先前丢了玉,如今又恼得把平儿姐姐请了去,可见平日里她们待宝玉不当心。她默默想了一通,那头贾母传了晚饭,派丫头来叫她和宝玉,两个丫鬟忙把黛玉裹严实,这才送她出门。
说来也怪,京城原本比扬州还冷些,不知为何她竟不觉难受,夜里咳嗽也少了,手脚也有了热气。
黛玉才走两步,身上已有汗意,正低眉思忖间,却见宝玉朝她走来。
他房里大丫鬟都被平儿带走了,如今走到哪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少了前呼后拥的排场,整个人都显得清寂不少。
黛玉被他拉着往上房走,偷眼瞧他,看他面上神情颇为自在闲适,这才稍稍放心。
贾母早起为了玉的事情闹了一场,乍喜乍悲之后身子不大安泰,一直睡到晚膳时分才缓过劲来。她不知下午宝玉房里的事,见他们二人联袂而至,黛玉身后跟着一个紫鹃,宝玉却没带人来,还玩笑道:“怎么没见晴雯麝月,可是伺候不当心?”
鸳鸯原想瞒着老太太,见她发问,屏息看宝玉答话。
悟空浑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随意说道:“我找妹妹一块过来,紫鹃一个已够了。”
贾母不曾多想,拉了黛玉坐在身侧,伸手摸摸她掌心,见一片温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悟空在贾母另一侧坐了,又见迎春三人过来,寂然吃了晚饭,便另换地方说话。
探春不知哪里看了个笑话,说得活灵活现,惹得众人笑成一团。黛玉觑着空,悄声问悟空:“你那鸽子,真能飞到扬州?”
悟空点点头:“你只要让它往扬州去,它自有办法分辨方位。”
毕竟天上灵鸽,若一个送信的差事都做不好,那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黛玉虽不很信,但看他说的笃定,也愿意相信那鸽子有大神勇,当晚就写了封家信。
雪色的鸽子很快就看不见身影,黛玉倚窗看天上星色,笑着擦去眼角泪珠。
到了午间她小睡起,却看雪雁神情激动地守在榻边,对她道:“姑娘,飞琼儿回来了!”
黛玉忙坐起身,飞琼儿是那鸽子的名字,她晨起时才算了日子,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如何会这么快就回来?
飞琼儿正在廊下吃鸟食,见黛玉来看它,探着脑袋在她手上蹭蹭,这才提腿露出已换过的信笺。黛玉心底有了猜想,心脏砰砰直跳。
“竟真是父亲的字迹!”
悟空听着她们那边动静,轻轻一笑。
黛玉常与老父通信,又得姐妹陪伴,身子也少了病痛,渐渐开朗许多。
这一日探春几个寻她往王夫人房里请安,黛玉一路与姐妹们玩笑说话,才进了荣禧堂,却见周瑞家的匆忙往外走。
探春笑吟吟迎上去,问道:“周妈妈这是往哪里去,怎么着急忙慌的?”
周瑞家的愁眉苦脸叹口气,只是摆手:“姨太太家里招了人命官司,太太嘱咐我往王家去报信,可耽误不得,姑娘们原谅则个。”
她说完抬脚就走,几人心里疑惑,惜春低声问道:“哪个姨太太?”
迎春道:“是二太太嫡亲的妹子,金陵薛家的当家太太。”
王夫人有事,她们不好打扰,于是退出院子,商量着往宝玉房里去。
惜春挽着黛玉,奶声奶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