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公子佾以宣王喻父王,不知是何意?”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偃。近日来,太子偃因褚姬另嫁他人一事身形消瘦了不少,凸出的颧骨直直地戳在脸颊上,连带嘴里吐出的话也多了几分刻薄。
宾客们面面相觑有些傻眼,只要长了两只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太子偃这是在向公子佾发难呢。虽然赵王更喜公子佾的事情众所周知,但太子偃有王后一族支持地位稳固,实在犯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针对公子佾。
“请父王明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公子佾连忙看向赵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却见赵王由喜转怒,将手中的青铜爵往太子的方向一扔。
那只精美的连珠纹青铜爵,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无数人的头顶,最后精准地飞向太子偃亮堂堂的额头上——十环!
——“啪”的一声,青铜爵掉在了地上,杯中残留的酒水撒了一地。
太子偃捂住了额头,不断有鲜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旁边的臣子侍者试图上前扶住他,却被太子偃一把推开:“都给孤滚开!都滚!”他狠狠地看了眼公子佾,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公子佾愣愣地站在原地,赵王气得猛一拍案桌,指着太子偃的背影大骂:“反了天他!寡人怎么会有这种太子!他怎配做一国储君,寡人要——”
眼见赵王越说越生气,更多不计后果的话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平原君赵胜打断了赵王:“大王,太子偃只是年少轻狂,说话不经头脑罢了,还请大王见谅。”
赵王也意识到他刚才想要说的话非同小可,但心中的怒气仍未消除干净,板着脸十分不悦,臣子们也不敢说话动筷,气氛相当压抑。
这时平原君又说:“臣临行前特意带了府中舞姬,还请大王一阅。”
平原君笑着拍了拍手,一众舞姬携着阵阵香风鱼贯而入。十余名年轻舞姬身穿赵国服饰,伴着悠扬慷慨的赵地乐曲起舞,姿态翩跹不失优雅,非常赏心悦目。哪怕身为乐痴的吕妧,都忍不住跟着节奏拍腿。
一曲舞毕,赵王心情好转了不少,有个臣子突然笑眯眯地站起来,目光扫过一众舞姬后,对舞姬的容貌评头论足起来,比如这一个太丑、那一个太黑、另一个又太胖等等,总之在他眼里没一个好的。
舞姬们各个低眉顺眼,连呼吸声都不敢大了,生怕又惹来无端的点评,只有微微晃动的身躯暴露了她们的慌张和不安。
这玩儿的又是哪出,吕妧满头问号。虽然不解其意,但总觉得这人是冲着平原君去的。
赵胜露出些许不愉但并未发作,他的女儿赵愠说话了。
“平原府舞姬择选讲的就是舞,世人皆称我赵国女子擅舞,她们能选入我平原君府,可谓舞技超凡。若只以外貌论长,那还能称之为舞姬吗?何况这些舞姬,虽不是人人长着西施面,但也能称得上貌美。您未免太苛责了。”
赵胜看着女儿,眼里闪过复杂。
在座的人都觉得赵愠说得有几分道理,从容貌上来说这些舞姬称得上貌美,已经是芸芸众生里的佼佼者,又有不凡的舞技傍身,更是难得一见。
那个说话的赵臣没想到他被一个年轻的女子教训,而偏偏对方还是平原君的女儿,让他一时下不了台,脸色通红地干站着。
“小女年轻不知礼数,君勿怪。”赵胜出面为赵愠打圆场,同时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平原君给的台阶就在眼前,岂有不下之理?
这时,静坐在宴席上的虞卿冷不丁道:“君侯令嫒说话虽然直接,但还是有几分道理,正所谓在其位谋其事,舞姬既是以舞论长,一味求其他未免苛刻。能成一事者,已是大善。这世上多的是左右逢源,无事可成之人。”
平原君和虞卿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吕妧糊涂了,暗忖这二人不是曾经共同御秦、解除邯郸之围的好同事,怎么现在关系差成这样。
“你是不是很好奇,他二人为何如此?”小嬴政的声音在身旁幽幽响起,不等吕妧回答,他小声解释说,“当年秦军兵临邯郸城下,各国置若罔闻、袖手旁观,唯有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既是因为信陵君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有平原君写信催促之故。”
吕妧点点头:“这个我倒知道,二人是连襟,平原君夫人正是信陵君亲姊。”
“所以在赵国上下看来邯郸之围能解,信陵君和平原君二人居功至伟。因此战事一结束,赵王就想用五座城池封赏信陵君,就在信陵君拒绝封赏不以为功之时,虞卿反而上书要为平原君请封,平原君利令智昏、大喜过望,险些就要接受封赏。若不是紧要关头有公孙龙好言相劝,他还真中了虞卿的招。”
“事后,平原君才明白虞卿用心之险恶。如此一来,二人自然交恶,水火不容。”
吕妧若有所思,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内情,果然玩政治的人心都脏。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茫然地看向小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