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经常会默默在心里叫李鱼,这次竟发出了声,显然自己也不太相信,一时呆在原地。
李鱼扑上来喜极而泣:“天池,你醒了!你……说话了对不对!”
哪怕前些日子就从系统的沉默中推测出来了,推测毕竟只是推测,景王一定能康复,这念头一直支撑着他,哪怕景王服药之后总是不醒,他内心也充满了希望。
且他方才应是真的听见景王出声了,因为——
李鱼狠掐了一把大腿,因为大腿真的很疼。
景王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些日子他虽无法醒来,却能清楚听见外界的响动,小鱼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他也都听见了。
每次小鱼与他说了话,他都会在心里跟着回答,但是小鱼无从得知,他为了不让小鱼担心,费尽气力醒来,待他终于睁开双眼,口随心动,不觉就唤了小鱼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奇怪声音,嘶哑破碎,如同剑尖在沙砾上磨动,景王自己也没想到,这是……他?
为何他突然就能发出声音了?
嗓子很痒,亦很疼,醒不过来这段日子,犹如火灼。
景王自己也不相信,僵着身体,试探着又道:“小……”
他蓦地住了口,这声音的的确确来自他的胸膛。
这是他。
景王怔住。
李鱼跟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紧紧抱住他,脸上眼里全是泪,但却高兴地喊着:“天池、天池!”
景王用力回抱住李鱼,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了,把内心想的表达出来并不容易,许多原本认得也听过无数遍的字,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了。
他只能抱着小鱼,下巴亲昵地抵在小鱼肩上,重重地“嗯”了一声。
景王能出声了,李鱼喜不自胜,先通知了王喜,王喜比李鱼还夸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过去,仰望着景王。
“殿下?”王喜颤巍巍道。
景王闭了闭眼:“王……”
王喜。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可他还不太适应说话,但仅这一个字,就令王喜眼泪滂沱。
“殿下是有福之人,老奴此生真的无憾了!”王喜又哭又笑。
老太医被火急火燎请到了景王府,在亲耳听见景王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字之后,老太医自己也震惊不已,给景王诊脉,连道这是意外之喜。
“殿下的毒如今已解,没想到哑疾竟也——”
因为都说景王哑疾是天生的,老太医根本没往这上头想。
但是哑疾随着解毒也消失了,这就说明,景王的哑疾其实是因为中毒,非是天生。
这位老太医在太医院亦有几十年了,知道景王是从生下来就无法出声,可若是因中毒才如此,那景王至少生下来没多久就已中毒了。
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够办到。
老太医只管治病,毒解了,也意外治愈了哑疾,高兴都来不及,自是不会细想其中的含义。
“太医,我家殿下毒解了,也能出声了,是不是以后不论哑疾还是毒,都不会传给子嗣了?”李鱼想起什么,高声询问太医,并且向老太医递了个眼色。
老太医实际不太懂王妃之意,但顺着李鱼的话回道:“哑疾既是由于中毒引起,毒解了,子嗣自然就不会染上,请王妃和殿下放心。”
李鱼笑得特别灿烂,眨眨眼睛看向景王,景王心尖一颤,他明白小鱼的意思,毒解了,哑疾也好了,往后就再也不必避孕了。
好,我答应你。
景王无声地点点头。
他其实与小鱼一样,也很想要女儿。
王与王妃眉来眼去,老太医觉得周围的气氛莫名热了起来,轻咳一声道:“殿下虽毒已解,但是身体虚弱,还需继续服药一段时日。王妃给的养身方子,依老臣看就很不错,老臣也会给殿下加一些利咽润喉的药进去,希望能助殿下尽快恢复……”
老太医在兴头上,巴拉了不少,还要对他们详述医理,李鱼与景王对视,攥紧彼此的手,心头皆被巨大的欢喜淹没,差不多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王喜带着老太医,一同入宫去向皇帝报喜,皇帝得了消息立刻微服赶往景王府,待景王由李鱼扶着跪下,努力叫他“父皇”时,皇帝内心复杂到了极点。
既有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喜悦,又有意识到被奸人蒙蔽的愤怒与懊恼。
皇帝不宜多说什么,令景王起身,拍了拍景王的肩,有再多的感触都化为一声长叹:“天池,早些康复吧,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办。”
皇帝久久注视着景王,眼底也有泪光。
景王才能开口,眼下除了个别词之外,几乎还不会说话,皇帝已很满足了。但是景王哑疾已愈,却同样不能传扬出去,令外头的人知晓,因为连当初的“天生哑疾”都是假的,究竟还有什么是真?
蒲柳经查证已死,死无对证,可还有当年为孝慧皇后接生景王的稳婆,有当年为景王诊断的太医,景王生下来皇帝的确没有听见哭声,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景王实非天生哑疾,这个迟来的事实犹如一颗锐利的石子,击碎了后宫十来年的虚假太平。
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