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自我检讨了一下。她最近一直安分守己、安静如鸡,也没干什么违背天地良心或者是OOC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是没有哪里开罪了这尊大佛的。
但如果不是得罪了他,戚斐找不到一个理由,去解释这位大爷最近看她的眼神……为什么会怪怪的。
难道她真的被薛策虐惯了?他之前摆着一副不耐烦的臭脸时,她心里反倒挺踏实的。现在突然用那样温柔如水(?)的眼神看她,她就浑身都不得劲了。
她早就领教过薛策的小肚鸡肠和脾气了,要是真的有气,希望他赶紧说出来。
若是憋着憋着憋到最后,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恐怕自己承受不来……
最尴尬的是她根本躲不开。因为在前往降龙城期间,两人必须在同一辆马车里长时间共处。虽然有一个薛小策在中间做缓冲,可戚斐这一路,仍是抓心挠肝,提心吊胆的。求神拜佛,只盼着这位跟撞邪了似的大爷有话就说,给她一个痛快了。
……
同一番风景,在薛策的眼里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通过每天观察这个女人的举动,他从一开始的怀疑和纠结,变成了慢慢肯定自己的猜测,对这个女人的感觉,还有心情,也越来越好了,简直有些神清气爽。
他的大仇未报,所以,还做不到那句洒脱的“今日譬如昨日死”。但是,对戚斐的看法,却重组和改变了很多。
——自从发现前世的她之所以会变坏,是因为被洛家庄荼毒了,薛策就隐约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恨错人了。
一个本性如此软糯善良的姑娘,扭曲成后来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委屈和说不出的折磨。
该恨的该死的是那些将她教坏的人,其次才是前世被唆使的她。
今生的戚斐,只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前世的她引发的他的怒火,其实不应该由今生的她来担着。
这一世已经开了个好头了。
只要在这之后,他好好盯着戚斐,不要让心怀不轨的坏人接近她,她就一定不会变成前世的那个样子了。
无可否认,这很大程度地化解了薛策深藏在心里的担忧和负担。
担忧指的是,冤死重生的人,即使嘴上不说,心里最担心会成真的事,肯定是重蹈前世的覆辙。遇到了前世认识的仇人,难免会担心对方这一世也陷害自己。
但现在,戚斐身上的判若两人的变化,也让薛策看见了扭转命运的可行性。
未来,确实是可以改变的。他的到来,不就改变了她吗?
这让他心底一直隐隐绷紧的那根弦,开始有了松弛的倾向。
而负担则指的是,他一直觉得对一个前世害死自己的人心软,是犯贱的表现——她都这样对他了,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返去救她,任由她跟在自己身边。
难道吃一次教训还不够吗?明知道她本性恶毒,却还要被表象迷惑,再犯一次贱吗?
可现在,薛策想通了。
这个女人和前世的她,其实是可以割裂开来的。
前世的她是被恶意改变的,其实已经不算是她本人了。如今站在他身边的戚斐,才是按照正常方式成长出来的、真真正正的她。
已经是彻底不同的人了。
在这之前,他没有将两世的她割裂来看,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好,所以,她是一直都有些害怕他的。
其实每次吓到她,他心里都隐约有点儿烦躁,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
如今回忆起来他凶她的几次,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后悔和内疚。
现在想通了就好了。摘下了前世带来的偏见之后,他可以更顺从本心一些了。想对她好一点,也不必有什么负担了。
一个月后,他们在降龙城以北二十里的一间客栈里住宿。
照这个距离看,明天就可以进入降龙城了。
这儿属于郊野,可已是北昭的中心地区,又在王都附近,所以,一点儿也没有荒凉的感觉。客栈也不是跟荒村老宅一样的孤零零的一家店,而是位于一个热闹明亮的镇子上的。
走出客栈,看向紫光隐现的南方天穹,还能依稀看见从降龙城中发出来的光芒。
小二帮忙将马车停好,三人直接上了二楼。今个儿住店的人数还挺多的,他们要了两个房间。戚斐自己住一间,薛策带着薛小策睡另外一间。但吃饭,就没必要分开吃了。
掌柜敲响了门,送进来了饭菜和一壶暖身的清酒。如今是年初,天气还未见转暖。为了防止清酒变冷,掌柜之后还专门拿来了一个别致的白色小泥炉,将酒壶搁在了上面。但因为开始时间不长,底下的火势还很微弱。
戚斐口渴,等不了那么久了,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正要拿到唇边,酒杯忽然在中途被一只大手截住了。
薛策看着她,将她的酒杯拿走了:“你的病才刚好,不要喝酒了。”
口吻异常温和。
戚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馋的那杯清酒被移走了,却不敢说话——毕竟,薛策最近反常得很厉害,不知道藏了什么大招。她不敢随意刺激他,小声地说:“听你的。”
薛策微微一笑,换了一杯茶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