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只匆匆见过方雪蚕一面。
那时的她已是面颊乌青,眼唇肿胀。
而吴语秾的颌骨偏瘦削,这种皮相确实青春靓丽,只是年纪稍长就容易挂不住肉显得松弛。
谭清让后来有三个庶子两个庶女,其中二儿一女都是她所育。
生育带来的损伤让吴语秾年华逝去得更快,所以沈兰宜先前压根没把两张面孔放在一处想过。
可等她再见到年轻时的吴语秾时,这眉眼处细微的相像,便已经是到了她无法忽略的地步了。
珍珠瞧见了沈兰宜不太自然的表情,以为她即使在外表现得如何如何,其实心底终归还是介意的,于是替她出言道:
“你们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还不快向夫人报上名来?”
沈兰宜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总算缓过神来。
吴语秾先出声自报家门,等她说完了,另一个姑娘开口,气势明显要弱许多。
“我姓傅……家中不比吴姑娘有读书人,只是市井卖豆腐的。我、我也没有名字,在家行二,家人都唤我二娘。”
这些,沈兰宜前世便都是清楚的。等走完这个过场之后,她的眼神扫了二女一眼,而后道:
“待了这几日,府中什么情况,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是正经人家,即使是做小也没有没名没分委屈你们的道理。你们就当是我娘家的亲戚了,到时会再正经迎你们入府。”
“不过……”她话锋一转,突然道:“这里没有旁人,我关起门来问你们——只问这一次。”
“来谭府做小,可是你们自己愿意的?若有不得已的缘由,兴许我可以帮到你们。”
吴语秾闻言,神色中流露出一点微妙的鄙夷。
果然,她就说,这正房夫人哪能没有什么私心呢?原来扣下她们,还是等着想办法打发她们走呢!
她很聪明的没有开口说话,只等旁边的傅二娘先出头。
谁料这傅二娘听了沈兰宜这话,眼睛倏地一下就亮了起来。她似乎有话想说,可是却没鼓起勇气立马说出口,这一犹豫就又张不开嘴了。
沈兰宜瞧出来了,于是她主动问道:“傅妹妹,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我……”
傅二娘的下唇都快被她自己咬出血了,吴语秾见状,在袖底悄悄掐了她一下,低声道:“有什么快说啊。”
一面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另一面,吴语秾又觉着,如果能少一个人和她一起进府也是好的。
傅二娘确实胆小,踟蹰了许久,她怯怯抬起眼帘,便见沈兰宜只柔和地看着她,并不催促。
她似乎终于鼓起了一点胆量,小声道:“我母亲生了重病,上头的哥哥不管,妹妹又小,我不得已……”
说到这儿,傅二娘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一张明净的脸瞬间煞白,她急忙道:“不,我没有被逼迫!我是自愿的……”
吴语秾胆子确实大很多,她看起来有点瞧不上傅二,张嘴却还是有点替她说话的味道:“夫人当然晓得你的意思,你是为了银钱不错,但不算是谭家逼的你。”
“少夫人,二娘她的母亲是个寡妇,丈夫早死了,拉扯大的儿子又是个白眼狼,攀了富户家的女儿,再不管家里。”
沈兰宜微微一讶。
她原只知吴语秾是个穷秀才的女儿,傅二娘是个闷葫芦性子,两人家中境况一般,却不了解这么多底细。
沈兰宜搁下杯盏,下意识转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问:“你母亲治病,需要多少银钱?”
傅二娘颤颤地报出一个数字,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是沈兰宜愿意替她出这个钱。
吴语秾简直忍无可忍,她翻了个白眼,拿胳膊肘拐了拐傅二娘,又用堂上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提点她,“快点,快点谢过夫人啊。”
傅二娘终于回过神来,她慌忙了一瞬,随即啪嗒跪倒在地,脑门也实打实磕了上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可是……可是无功不受禄,我、我不能白拿夫人的银子。”
沈兰宜给了珍珠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很快,便拿帕子包了些银子上来。
傅二娘没有接,沈兰宜见状,轻声道:“不算你白拿我的,我要在外开铺子卖吃食,正缺人手帮忙,你家原是做豆腐的,倒也对路。就当提前支给你的工钱,如何?”
傅二娘磕头的动作一顿,她怔怔抬起头,露出脑门上一抹灰,吴语秾瞧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收到一旁珍珠的眼刀,这才敛色正容,低下头劝死脑筋的傅二道:“拿着吧,你若真到深宅大院里做小,你娘病着妹妹又年幼,有钱也照顾不着她们。”
沈兰宜有些讶异地抬眸看过去,撞上吴语秾正好抬起的目光。
她不无谄媚地笑了笑。
地上,傅二娘听完吴语秾的话,终于接了那帕子过去,珍珠刚想收手,却被她拉住了。
“不必这么多的……”她执拗地点着数,把多出来的放回珍珠手心:“只要这些……大夫人纳小给的钱,我用来给娘治病了,钱够还回去就成……”
前世,一个毫无存在感、也毫无宠爱的通房,沈兰宜同她交集甚少,只有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