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低声道。
李秉并不年轻了,他是正统元年进士,在朝为官二十多年了,却还带着几分天真。
“李巡抚爱民之心,本帅知之,奈何唉!万民之罪,加于我身,此皆我于谦之祸,与旁人无干!”
此言一出,惊得李秉连说不敢。
于谦摆摆手:“李巡抚,你说的有道理,本帅给你五百人,疏散民众。”
李秉却是脸色一变,于谦这是送他去死呀!
大军败逃,让他去组织疏散百姓,带着百姓逃?学刘备?然后因为目标太大,被瓦剌军包围干掉?
“李巡抚怕死便算了,本帅清楚,疏散百姓,必被大股瓦剌兵盯上。”
“但是,这样才更真,瓦剌人才会相信我军是真的败逃!而不是陷阱!”
于谦看向文臣:“谁愿意做?”
“此是出头良机,战后本帅会写成奏章,呈报陛下,哪怕你死了,你的子孙也会享受你的福泽!敢不敢?”
“下官敢!”李秉咬着牙说,心里恨透了于谦。
送人去死,却说得冠冕堂皇。
这就很于谦。
“还有谁愿意?”
“下官等愿意!”
监生周谟、白昂、张纲跪下。
年富也跪下,高声说愿意。
于谦嘴角翘起:“好,就由尔等疏散百姓,记住了,倘若瓦剌招降,尔等可诈降!”
“晚生宁死,也绝不投降!”白昂铿锵有力。
“诈降,是保全之举,而且,你等可带着瓦剌兵进入我军包围圈,未尝不是大功一件!”于谦温言道。
年富、李秉等人称是,人总要活下来,才能享受福泽的嘛。
只有这个白昂,满脸不屑。
于谦一直都在观察随军的监生,这个白昂,擅长数算,有治水之能。
“好!行动起来,胜败在此一举!”
于谦手上剩下两万多人,多是骑兵,少数步卒是守城之用,他需要冒充二十余万大军,又要连番诈败,难度极大。
于谦绷着脸,不苟言笑,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外人看在眼里,仿佛于谦充满了自信。
战书送至瓦剌大营。
瓦剌贵族觥筹交错,大早晨的就在喝酒,而帐篷里很多汉家女子强颜欢笑地跳舞,时不时落下一鞭子,她们吃痛之下却又不敢惨叫。
如今瓦剌分崩离析,三大部族,不会聚在一个营帐里,彼此担心互相会突施辣手。
有意思的是,三个部落的大营,也不是彼此呼应,形成三角状。
反而互相离得很远,彼此传信靠传令兵。
“卜鲁哥,你怎么看?”博罗纳哈勒身材高大,肚子浑圆,看似一表人才,其实就是个草包。
卜鲁哥是鞑靼人,与杜尔伯特部交战时被俘,投靠了博罗纳哈勒。
因为对蕃教精通,所以屡屡被博罗纳哈勒邀请去讲解佛法,卜鲁哥还精通汉话,对道儒都有极深的见解。
所以,博罗纳哈勒请卜鲁哥做他孩子的老师,教导孩子学习蕃教。
作为长生天在草原上的使者,他不信长生天,反而信蕃教。
当然了,信奉蕃教,和刺杀番僧,在他眼里是两码事。
“肯定是明廷催得紧,于谦被迫与我瓦剌勇士决战!”
卜鲁哥眼睛一转:“大王,不如借机消耗准噶尔部、和硕特部,等从明国得到足够的战利品后,再掉过头来,和他们决战,一战击溃他们,再现大元田盛大可汗的荣光!”
博罗纳哈勒就是个草包,见卜鲁哥为他着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但准噶尔部和和硕特部也是这么想的。
都想借于谦的手,消耗对方,自己渔翁得利。
所以,收到于谦的国书,瓦剌反而陷入诡异的停滞之中。
博罗纳哈勒派信使,联络宣府中的商贾。
很快,就传来于谦军部署等情报。
博罗纳哈勒整军出发,却在这时,他的妾室张氏哭哭啼啼进了大帐,请求大王为她兄长报仇。
“张志怀死了?”博罗纳哈勒脸色一变,再看手中的情报。
而且,张氏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目光一闪,怀疑怯薛军的千夫长阿歹。
“卜鲁哥,你怎么看?”他如鹰凖般看向卜鲁哥。
“大王怀疑情报有假?”
卜鲁哥小心翼翼回答:“若情报有假,那么于谦忽然下战书,邀请决战,很有可能是诱敌之计。”
“倒瓦答失里,你怎么看?”
倒瓦答失里是他姑姑弩温答失里的长子,本来是哈密王,但也先将哈密收入帐下,哈密被攻破后,他短暂臣服大明,等瓦剌帝国土崩瓦解后,他又当上了哈密王。
博罗征召瓦剌勇士,他被迫率军跟从。
最先收到征召令的是阿失帖木儿的准噶尔部,但倒瓦答担心准噶尔会借机消耗他的主力部队,吞并哈密,所以越过阿失,跟随博罗。
倒瓦答身体不好,他令其弟不列革监国。
“一定是于谦的诡计,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便好,反正我们在宣镇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惬意,等到明廷熬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