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革委会的人,你怕是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吧?”陆满月的语气十分笃定。
抓着她往外走的男人脚步下意识地一顿,身子也僵了一瞬。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陆满月已对确认了这人绝对不是革委会的人。
祝艳不放心,抢在林干事前头跟了上来。
陆大山要追,李芬一个人拦不住,林干事就上去帮忙了,这一下子三人都绊住了。
“我听说他们里头的人,人人都有一把铁锤子,破四旧,砸石像,遇到蛮横抵抗的,就照脑门上砸。
砸得脑浆子都翻出来,红的红,白的白,跟那加了辣椒的豆腐脑似的洒一地。
你脑袋挺大的,难怪敢冒充革委会的人。
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多挨几锤子吧。”陆满月的声音低低的,男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捏着陆满月手腕的那只手,指节泛白。
“道听途说,想吓谁呢?”他强撑着道。
“祝艳,你去找你表哥,问问革委会今天有没有派人来咱厂拿人。”陆满月突然扭头冲着祝艳喊了一声。
祝艳怔了怔,随即拔腿就往外跑。
满脸横肉的男人脸皮子直抖,眼也不受控制的眨个不停。
“她,她表哥在革委会?”男人声音发飘。
“是啊,说不定你俩还认识呢,叫朱九,长得高高瘦瘦的,时常穿件深色长袖蓝衬衣那个。”
陆满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男人心头就越发的犯怵。
陆满月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吐气如兰,“告诉你一个秘密,朱九穿深色衬衣是被逼的。
他原来爱穿白色的衬衫。后来因为经常砸人,那些血和白花花的脑浆子全飙衣服上了,洗都不好洗。
所以他出一次任务就得丢件白衬衫,光买衬衫都要费不少钱。
所以有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穿深色的耐脏,一点点洗不干净也看不大出来,一件衣服能出好几次任务呢。”
男人彻底被吓住了,手突然一松。
陆满月只当不知道,还仰起脸问他名字,“同志,你叫啥,进革委会多久了,呆会进了革委会,要是职位没朱九大哥高,我一会儿见着朱九哥一定让他特别关照关照你。”
男人摆了摆手,“不,不用了。”
抱着脑袋就跑了。
刚跑到楼梯口就撞上一人。
咚的一声,一把铁锤子掉在了地上。
正好砸在男人面前。
他看了一眼锤子。
锤子上黑渍斑斑,这么一砸,就露出了里头的一点点暗红色。
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咦,是你啊,咱家小妮说你也是革委会的,我是朱九的老姨,你也回革委会是吧,这是他上次落咱家的锤子,你帮我带回去给他吧。
这锤子他使习惯了,砸脑袋跟砸核桃似的特别好使,没了这玩意儿,他出任务肯定不趁手。”
站在楼梯口捡锤子还往男人手上塞的妇人生得胖乎乎的,满脸的肉,眼睛陷在肉窝里,说话满嘴的大茬子味。
男人哪敢再留啊,推开铁锤拔腿就跑,跟身后有鬼撵着似的,跑得飞快。
拿着铁锤的胖女人往墙上一靠,唉呀了一声,眼中满是后怕,“哎妈啊,还真是个冒牌货。我就怕他是真的革委会的人,接了锤子说要带我一起走啊。”
祝艳从她后头钻了出来,冲着陆满月挤了挤眼睛。
“谢谢你们,要是今天没你俩帮我,我肯定就完了。”陆满月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泄了那一口硬憋出来的勇气,她手脚都开始发软,跟个没骨头的人似的,扶墙才能立稳身形。
魏定邦提着一篓子草药晃悠悠地上了楼,一眼就看到贴墙站着的陆满月。
他的视线在她带血的裤管子上一扫而过,眉头立时一拧。
“家里呆不下,非得往外跑?”魏定邦语气不善。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陆满月眼圈一下子就红透了,委屈地扑进他怀里,压抑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魏定邦把人搂住,这才扭头看向祝艳母女,眼神冰冷,像在看着俩个死人般。
“你们欺负她了?”
祝艳吓得直往她妈背后躲。
王秋平也吓得直摆手。
手里的铁锤刚捡起来不久就又咚的一下砸地上了。
地面上就又多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儿。
“还想拿铁锤打她?”魏定邦眉毛一立,凶相毕露,跟炸了毛的狮子似的。
祝艳欲哭无泪地看着陆满月,“喂,你赶紧说话啊,你家这小老头,好吓人哪。”
陆满月抽抽噎噎地抬眸,“不,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妈和姓林的。啊,她们还在屋里,我爸膝盖上还有伤……”
“真是欠你的。”魏定邦叹了一口气,一只手就把陆满月抱了起来,一手提药,一手托举着小娇妻,虎虎生风地往家里赶。
祝艳迟疑了一下,眼神闪烁地看向她妈:“看看去不?”
她妈铁锤都不打算捡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迈步。
她妈就是喜欢凑热闹,那么胖,还走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