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道城的城头,凝望着滚滚长江,姜维思绪万千。
从众将口中了解到的刘禅,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昏庸。
从几次上殿的见闻来看,刘禅看起来大大咧咧不问政事,其实心思缜密,极有主见。
再从“拒绝废后”的事来看,他还有一点点的叛逆心,能以“多日不朝”对众臣发起反击。
大军东征之前,他还专门诏见魏延,详细询问了汉中的防务。
不仅对“错守诸围”之法赞不绝口,还能提出独特的见解。
大军刚出永安,他还及时调集最后的两万大军千里驰援,足见他并非传说中的暗弱之君。
确实,纵然刘禅没有复兴汉室的雄心壮志,至少有讨灭东吴、为父报仇的小小心愿。
他应该知道,吴懿的手上有八万精兵,还有吴班、袁綝和王平的竭力相助,击退魏国大军并不困难。
可是,刚刚用计把魏军堵在襄阳以北,正要攻取荆州的关键时刻,他竟然诏令退兵!
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刚刚说出这话,姜维马上就后悔了。
庆幸的是,魏延好像听说过这话,郑重地摇摇头:“不,将在外,君命不得不受。”
“……”
仔细一想,魏延的话确实有道理。
大军在外征战,并不是独立的一支军队,而要面临外交、援兵、粮草、军械、将士奖赏和抚恤等等的诸多问题。
若是没有朝廷的全力支持,终究是一支孤军,举步维艰。
而且,主将真敢不遵诏令,很可能被扣上“叛国”的帽子,后方的妻妾儿女和父母亲属,都有可能遭到诛杀。
看到姜维满脸的不甘,魏延无奈地开解道:“丞相屡出祁山寸土未得,却能厉兵秣马整兵再战。
“咱们已经扣开了荆州的大门,下次准备充分卷土重来就是了,就算那东吴气数未尽吧!”
“大哥,你这话就扯远了。
“就算东吴丢了荆州,至少还有扬州和交州,就算这些全都丢了,他还可以躲到夷州苟延残喘。”
“就是嘛!伐吴的路还长,不必急于一时。”魏延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就算孙权丢了荆州、扬州和交州,他还有广州,不至于逃到夷州。”
“大哥,你……你……刚才说的是广州?广州?”
姜维目不转睛盯着魏延,右手悄悄握紧了剑柄。
清晰地记得,“大汉十三州”并没有广州。
此时的地图上,也没有广州。
看过的《三国演义》中,仍旧没有广州。
广州!广州!
魏延不经意间说出这个词,实在不正常!
“对啊,那孙权自欺欺人呗!”魏延并没注意到姜维的警惕,仍在凝望着滚滚江水:
“建兴四年(公元226年),孙权把原属交州的南海、苍梧、郁林与合浦四郡单独分出,新置广州,治所设在番禺。”
说到这里,魏延实在忍不住笑,“孙权把三个州变成四个州,实际控制的地盘并未增多,还不是自欺欺人?”
“呃,对,对,对,就是自欺欺人。”姜维哈哈一笑,松开了剑柄。
“唉!”
魏延收起笑容,眉头紧锁,“伯约,你说的“四渡沅水”,到底是几个意思?
“咱们用了这一招,真能击败陆逊的七万大军?”
“唉!
“若是没有陛下的退兵诏令,咱用“四渡沅水”之计,必能拖垮那陆逊。
“可惜,只能下一次了。”
姜维又在卖关子,魏延料他不会多作解释,也就没有再问。
“四渡沅水”,肯定不是姜维的首创,而是借鉴了后世伟人的“四渡赤水”。
当年,从动态沙盘中了解到“四渡赤水”的每一个细节,姜维震得好几天也睡不着。
就算站在上帝的视角去看“四渡赤水”,那也是军事史上的神来之笔。
此时此刻,哪怕照着沙盘去调兵遣将,也无法复刻这一神作。
姜维所说的“四渡沅水”,正是效仿伟人的“四渡赤水”,在武陵郡的沅水与澧水之间辗转腾挪,把东吴大军拖死在崇山峻岭之中。
只可惜,因为那封退兵诏令,只能等到下一次伐吴的时候,才能试着复刻“四渡赤水”了。
“伯约,这夷道城随时可以弃掉,至于秭归……”
“不,秭归城绝不能放弃!”
姜维拳头紧握,郑重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咱们退兵的时候,把夷道的粮草全部运往秭归,再派梁绪和梁虔镇守。
“这两人,早在天水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绝对可靠。”
“好!我让魏昌也留下。
“咱留给他们三千精兵,只要坚守不出,守个三五几年也没问题。”
“这样最好!只是……如果上报战损三千,众将会不会告密?”
“不会!他们知道秭归之重,全都期待着再伐荆州,不会有人告密。”
魏延这样说,姜维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秭归在自己手中,这一趟就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