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在自己的长春宫里等了一天,也没得到见四爷的机会。
御前那些太监只说是皇上太忙,她还真的信了,直到晚上她才知道,没空见自己的人却有空到翊坤宫陪耿氏用膳,根本就是他不想见自己!
李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宫中,看着满室的光鲜只觉得冷寂。她从前做梦都想成为皇妃,可原来成为了皇妃又如何,也不过只是换了个更大的地方独守空房而已。
皇后那边也知道了李氏的事,见老对手如此吃瘪,她这回心底也没有任何快意了。看着架上的金累丝九凤冠,她苦笑一声,“斗了大半辈子,被渔翁得了利,我也就比你多了这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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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爷驾崩已经是十一月中,等一切事暂时告一段落,新年就到来了。虽说是四爷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可先帝新丧不久,循祖制,宫中须守制二十七个月,不得作乐欢宴,他就没有大肆操办。
况且还有件棘手的事,德妃认定了是四爷趁十四爷远征西北时,谋夺了原本属于十四爷的皇位,不愿受封太后还主动提出给先帝爷殉葬,被驳之后就绝食了,现在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皇后每日守着,四爷下了朝就去劝,可就算她们跪求德妃也绝不用一口,还指着他的鼻子骂,“我要亲自去九泉之下向先帝爷告你这个不孝子!”
神志不清时还说,“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掐死!免得你祸害我儿!”竟是连这个儿子都不认了。
四爷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乾清宫中,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膳都不用,水也不喝一口,苏培盛没办法,只好来找耿宁舒。
耿宁舒让核桃守着翊坤宫,扶着小高子的手过去。苏培盛小心推开乾清宫的门,里头黑灯瞎火的连个烛台都没点,她拿过小高子手里的琉璃宫灯,单独往里走去。
刚到第二道门口,“砰!”地一声,一个茶盏飞出来砸到了她脚下,“朕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进来!”
熟悉的声音里充满了陌生的味道,耿宁舒知道那是上位者的威压。
“是我。”
“你怎么来了?”四爷连忙起身快步走过来,紧张道:“刚才伤到没有?快来人,叫太医……”
“都别进来!”耿宁舒打断他,“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四爷一手扶着她,一手接过琉璃宫灯照着地下,小心让她避开碎瓷往里走,扶她在暖榻坐好,他才问:“苏培盛自作主张去找你了?”
耿宁舒笑笑,“就不能是我想你了,过来看你?”
四爷取下烛火想点亮桌上摆的灯,被她给按住了,他就将宫灯摆在了旁边。他们就这样安静坐着,谁都没说话。
琉璃折射出梦幻的光打在两人身上,不知坐了多久,四爷才轻声开口,“宁舒,你爱会会吗?”
耿宁舒不假思索,“爱。”
他又问:“那要是你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会更偏爱小的那个吗?”
“不会,”耿宁舒依旧肯定,“爱又不是手里的银子,给了这个多,另一个就少了。”
寝殿内寂静半晌,她才又听见一句,“可额娘为何要如此为难我。”
黑暗中耿宁舒看不太清四爷的神情,但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迷茫和从未遇见过的脆弱。
耿宁舒沉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即便是登顶为帝王,不幸的童年依旧如噩梦般缠绕着他的人生。从前德妃还尚留体面,如今那话说得可太难听了。
她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母亲都爱孩子的,有人生子是为了得宠上位,也有的为了多谋夺几分家产,甚至把孩子推入火坑的也大有人在。”
“我曾经住的地方,有家邻居的老母亲病重,大儿子又是找大夫又是接屎端尿照顾,花钱花力却被老母亲大骂不孝,反而不见人影的小儿子偶尔来讨次钱,她心疼地什么都不让干,还将大儿子买的东西全补贴给小儿子了。”
耿宁舒冷哼一声,“不过是那位老母亲知道大儿子不会弃自己于不顾,有恃无恐地使劲欺负罢了。”
四爷何尝不知道德妃也是如此,她清楚自己为了声誉和孝道,必会承受这些不敢有半句怨言,话才一次次说得更加难听。
他沉默片刻,“那大儿子该如何做才对?”
“很简单呀,”耿宁舒笑道,“狠下心便可。只要大儿子让老母亲知道,自己有没有她都无所谓,既然她不满意自己的照顾,那就遵从母亲的命令不照顾就是了。”
“要是我的父母不爱我,那我也不爱他们就是了,我应该为了爱我的一切去活,而不是去追逐不爱我的那些。”
四爷又想到了她写的狐仙和书生的故事,潇洒斩断过往,才能开启新生。
他望向耿宁舒,她眼眸中映着琉璃宫灯的光,闪亮而温暖,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积压在心头三十年的顽疾,是该到根治的时候了。
苏培盛在外头等了许久,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着急地原地踏步都快在地砖上走出坑来了,要是连贵妃娘娘都没办法,那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天色一寸寸暗下来,所有人都焦急万分,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苏培盛听到了耿宁舒仙乐般的声音,“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