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板上的是画,不真。”
“糖画哪有真的。”
卖拨浪鼓的是越来越看不懂糖大姐了,又是买八仙桌的,又是摊方块的,现在又粘什么竹子,这么浪费钱,糖大姐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卖拨浪鼓的看不懂的还多着呢,糖大姐手脚飞快地粘好三四十根竹子后,将之沾上糖浆立在大方块一角,而后又拿起了一片稍厚的、镂空着漂亮花纹的长方形糖画在火上一遛,手指微微使劲,扁平的长方形立刻像张纸般被折叠成曲折形状,粘在大方块上就像……就像……
卖拨浪鼓的心中隐隐约约想到一件东西,但却像隔着水雾般怎么也看不清楚。
“喂,你还卖不卖拨浪鼓?”一个客人不耐烦地喊道。
“卖!卖!”卖拨浪鼓的连忙挂上营业性的微笑,快步走回自己的摊位招待客人。
*
日头渐升,长街逐渐喧闹起来,往来行人渐多,卖拨浪鼓的卖力地吆喝着,招揽着客人,再没闲暇与棠越闲聊。
“卖拨浪鼓喽!咚咚咚咚——客人,买一个给小孩玩玩吧?”卖拨浪鼓的吆喝着,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跟平时有一点点的不同,好半晌后,他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同了——
糖大姐今天好安静啊!平日她喊的是最大声的。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卖拨浪鼓的担忧地转头看向棠越的摊位,发现好几个客人正围在八仙桌周围,将棠越挡了个严严实实。
“又来了,看不腻吗?”卖拨浪鼓的习以为常,糖大姐画糖画的时候,身边总有一群大人小孩围着看热闹,不稀奇。等过一会儿他们看腻了自会散去。
卖拨浪鼓的以为那些客人会像往常一样,看个有趣后各自散去。没想到他都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那几个老客人不仅没走,还不断有新客人靠近八仙桌看热闹,源源不绝的,没有一个离开。
很快便将糖画摊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赞叹声起此彼伏不断传出。
“不就是画糖人吗?从前也没见这么土包子。”卖拨浪鼓的吐槽两句,但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靠近包围圈,身子如鱼儿般灵活地钻动着,在围观群众不满的抱怨中,卖拨浪鼓的很快便挤到了最里层。
“嘶——”卖拨浪鼓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双眼圆瞪,僵在原地——
他他他他是眼花了吗?
“好。”女人剪下了柔软的长发,编织成厚实的棉袄。
“还有小靴子。”
“好。”女人脱下了自己的靴子,改成精致的小靴子。
小孩嘟囔,“不是新的啊!”
女人低下头,有些愧疚,阿娘穷,没办法给你新靴子,真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小孩大度地说道,“我要读书。”
“……好。”女人想了想,扛起扁担赤脚走在雪地上,挨家挨户卖糖人儿,换来几个热乎乎的铜板当学费。
“笔墨纸砚呢?书籍呢?”
女人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想到办法了——
她截下粗壮的十指做笔,流淌腥臭的血液做墨,剥下老皱的皮肤做纸,不会说好听话的舌头跳下,干巴巴地吟诵着诗经典籍。
“真难听!”
许多年后。
年轻女人变成了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妪,三尺小儿也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
“喂,我该娶媳妇了!”
“你已经长大了。”
“那又怎样?”少年反问。
“孩子,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了。衣服、鞋子、头发、皮、血、肉……能给你的,我都给了。”女人疲惫地说道。
“你不是还有一颗心吗?”
“可是没了心我会死的。”
“呵!”少年冷笑,“连一颗心都舍不得给我,你真是一个虚伪又吝啬的坏母亲!你一点都不爱我!”
*
呛鼻的香烛味在空气中弥漫,棠越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腰腹一痛,旋即被撞倒在地,一个小孩骑在她身上,一双拳头像冰雹一般兜头砸下,边砸,小孩边带着哭腔大吼着——
“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爹!”
“你是个杀人凶手!你不是我娘!”
“你把爹还给我!还给我!”
“小才你冷静点,这事情不关你娘的事,你别听人乱嚼舌根!”一个二十七八的妇人连忙上前将小孩扯开,扶起棠越护在身后。
“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她害死爹!”
……
被妇人护在身后的棠越漠然地打量着四周——
墙上披挂着白布,屋子中央架着四张长凳,凳上摆着一副杉木棺材,棺材之前放着火盆,火盆中烧着纸钱……
不大的灵堂中,有些拥挤地站了十几号人,个个穿着素净,一个哭成叫花猫的七八岁小孩抱着一块牌位,正一脸仇恨地盯着她,若不是他身边的老妇人死死抓住了他,他怕是要冲上来再打一通。
丧事?
寡妇?
杀夫?
母子相残?
刚到就来这么一出,真是个大阵仗呢!
棠越抬起双手,双手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