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一个想帮你的人。”
对于棠越的话肖伯清半点不信,若不是棠越寻根究底穷追猛打,自己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可恶,他算准了凌虚派的人个个天真重感情,容易轻信他人、被人糊弄,这才写信回山求助。没想到百里泓竟然还带了棠越这个来历不明的煞星,把他的老底都给掀了!如今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蜘蛛退了!”
肖伯清听到了守卫们的惊喜的欢呼声,这声音就像催命符,催得他额头冷汗涔涔,蜘蛛退了,说明百里泓赢了,百里泓回来了,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棠越凑上前,在肖伯清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肖伯清,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肖伯清目光凝住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到百里泓知道一切后反目成仇,还不如自己抢先下手,自保为上!
*
棠三月无意间回头,正好撞见棠肖二人对话,棠越起身时,肖伯清脸上的狰狞与杀意棠三月看得一清二楚。那时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她担心肖伯清会狗急跳墙,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肖伯清身上,这才能发现肖伯清暗算百里泓的小动作,及时救下百里泓。
她中了蛇蛊,身体陷入昏迷,但意识却还能感觉到外界变化,她听到了百里泓咬牙切齿地说出肖伯清的罪行,瞬间,棠三月猜到了一切。
只是她不明白,棠越为什么要这么做?百里泓哪里碍着她了吗?
棠越问道:“如果我说,百里泓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你帮谁?”
棠三月瞬间苍白了面容,眉间骤然紧蹙,挣扎不定。
空气冻结般,气氛压抑得可怕。
停顿了好一会,棠越又说:“开玩笑的。百里泓是个好人,我没想杀他。”
棠三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救人。”
“救人?救谁?”不等棠越回答,棠三月自己想到了答案:“那两个乞丐,你想救他们?”
棠越微微点点头,“没错。我来季城要找的就是他们,自然不能让百里泓把他们给杀了。”棠越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缓缓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但你应该也猜得差不多了吧?”
“你是五毒教的人,不,应该说,你的爹或者娘是五毒教的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背叛了五毒教。”
“因为爱情。我娘是五毒教的人,后来她喜欢上一个中原人……”棠越语调平淡,无喜无悲,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将胡媚的遭遇隐去姓名平平淡淡地说给棠三月听。
棠三月却听得浑身发抖,听到棠越说起挂在床头的断肠时,棠三月又气又怒又心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棠越轻轻拍了拍棠三月的手,平静无比地接着说了下去。
“我慢慢长大了,长得很漂亮,长姐对我的脸很有敌意,数次下手想要毁了我的容,可惜没成功。后来,我遇到了长姐的未婚夫……”
初遇、疫病、禁闭、订亲、媚/药、纳妾、交易、逃跑……
棠三月只觉得像是钝刀割肉般,疼痛连绵不绝。
她总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但如今才知道,眼前之人的遭遇比她可怜一百倍!虽然她被亲爹卖入青楼,可是青楼老鸨看中她的脸,认为奇货可居,除了暗牢折磨外,再没让她受过一点苦。
可胡媚呢?最亲近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存于家中却无立锥之地,放眼望去举目皆敌,孤身作战无一人可信。她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坚强地活下来?她得多处心积虑才能逃出那个虎穴龙潭?若换做是自己,恐怕没等长大,就已经被折磨死了吧?
棠越轻声说:“我只想回家。胡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苗疆。可是我找不到路,我只能找人带我回家。所以,我要搅混水,放他们离开,他们是我回家唯一的希望,三月,你明白吗?”
“嗯嗯嗯……我明白,我都明白!”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棠三月猛地一头扎进棠越怀中,拼命点着头。棠三月心中无比后悔,自己怎么能去怀疑棠越?她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自己怎能去撕开她的伤口?那些过往,她听着都觉得浑身发寒,当年她才多大,是怎么挨过来的?
“我帮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只要棠越一句话,她什么都帮!
棠越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很浅,但却很真实。“暗牢很可怕,可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遇见了你。”
棠越温柔地摸着棠三月的头,你知道吗,胡媚曾经以为暗牢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她这一辈子中最为黑暗、最为血腥、最为难熬和痛苦的过往,可是走完那短暂的一生,胡媚才发现,原来那段时光,恰恰是她一生之中最为光明和温暖的回忆——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棠越从来都是从容淡定,好像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的强悍无畏,明明棠三月比她还大几个月,可是在棠越面前,棠三月却更像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如今,强大的棠越平静无比地掀开自己看似华美的长袍,露出一身腐烂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