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吹过,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立于海边,长发被海风吹的在空中打着卷。
涛声阵阵,惊涛骇浪, 让岸边的气氛更加沉凝。
“郡王, 看到了那片海了吗?倘若不是我军将士用血染红了那片海域, 恐怕清军早已长驱直入。而今,吾等只能破釜沉舟。”
郑经宠臣冯锡范慷慨激昂的说着, 他正落后于郑克塽那小小的身影半步, 这会儿郑重其事的一拜,却是让郑克塽一人孤立于岸边。
汹涌的巨浪袭来,年仅十一岁的郑克塽于海浪声中, 身子轻颤。
“郡王, 还请,早做决断罢!”
冯锡范长拜不起, 唯有那微低的眉眼抬起时,一丝狠辣的利芒不经意间滑过。
郑克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声音被风吹的破碎:
“……何以至于此?倘若非要走到这一步,那冯侍卫昔日又何必, 何必缢杀王兄?!本王,本王不想死,本王不想死!”
他还年幼, 他才十一岁,他不要,不要做诱饵,不要去死!!!
郑克塽迎着海风,一串泪珠落下:
“这风好大,迷了本王的眼。”
冯锡范冷眼看着郑克塽因为惧怕失态, 淡声道:
“郡王错了。而今只有那混淆王爷血脉的逆贼,其罪当诛,郡王不可认贼为兄。”
这就是他选定的新王,懦弱,自私,极好掌控。
“认贼为兄,认贼为兄……哈。”
郑克塽的嘴唇颤抖着,他看着眼前冯锡范那张额骨突出,眼窝深陷,幽深锋利的眼睛不由再退了一步,涕泪交加道:
“可,可若是王,那贼子不死,他亦可作为此行之计之诱饵!为什么非是本王,为什么……啊!”
郑克塽边说边退,剧烈的摇晃着头,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愿,可是却不由脚下一滑,整个身子近乎大半腾空。
完了!
这一瞬,郑克塽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肾上腺素飙升所导致的后果就是,郑克塽浑身僵直,一动不动,只能静静的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下坠。
重心后移,郑克塽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由想到:
若是当初父亲过世,冯锡范污蔑王兄之时,自己站出来力证王兄血脉纯正,有王兄在前,他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啪——”
是皮肉相撞的声音!
郑克塽猛的抬头去看,却发现冯锡范正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腕,毫不费力的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登高危重,郡王,小心些。”
冯锡范淡淡的一声提醒,又似乎蕴含着深意,郑克塽却汗出如浆,整个人差点软倒在地。
冯锡范随后松开了手,负手而立,看着大陆方向低声道:
“昔日,武王(郑成功)在世之时,拒降抗清,文王(郑经)追随武王遗命,虽功败垂成,却令吾等敬佩有加。
而今,琉球全境已数年灾荒,清军又在外虎视眈眈,为今之计,唯有破而后立!
郡王身为吾王,当身先士卒,臣只请您坐于阵前,以证我郑军永不后退之决心,如此便够了。”
冯锡范口吻带上了一丝温和,带着淡淡的蛊惑,与方才的平淡极不相同,却适时的缓解了小郡王的紧张。
“吾王权且安心罢,其他种种臣皆已安排妥当。恰如方才,不管发生什么,臣定会紧紧抓住您!”
冯锡范口蜜腹剑,寥寥数语为自己树立起一个忠君为国的好形象,三两下就让年幼的小郡王陷入了沉思。
此刻,冯锡范低眸看着郑克塽那小小的两个发包,眼中一片冰冷。
抓住吗?
琉球已经是一艘将沉的船,他将自己亲手将这船上的最后一颗钉子刨出来!
“好,本王答应你。本王,愿意上前线鼓舞士气。”
冯锡范听得此言,一瞬间便柔和了眉眼,他鼓励的看着郑克塽,温声道:
“吾王真乃有担当者!您一介郡王之尊立于前线,清军不过一个小小总督,他们该派出合适之人对阵才是。”
郑克塽抬起消瘦苍白的脸,弱声弱气道:
“是不是大清的皇帝,也会来?”
“会吧。”
冯锡范并不确定,但他想赌一赌!
琉球延平郡王亲征,清军又当如何以对?
两军对垒,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样都不可或缺,而今郑军必然因为郡王亲征而士气大涨,那么清军又当何如?
消息传至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大臣们就此问题在朝堂上产生了激烈的讨论。
“不过是一小小郡王,黄口小儿竟效之亲征,简直荒谬可笑!”
“话不能这么说,延平郡王亲征之事,或是郑军破釜沉舟的象征。有延平郡王在前,郑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长此以往,恐怕军中将士心中不满。”
“又何不满?郑军不过是困兽犹斗,难不成还想要吾皇与一黄口小儿对阵?岂不使得闻者笑掉大牙?”
“区区一介郡王,不若请一位宗室王爷代皇上亲征如何?”
“不可不可,那郑氏小儿虽为延平郡王,然其郑氏一族在琉球声望颇高,需要慎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