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霞帔靠近的的时候, 赵桓并非没有知觉。他几乎是立刻就转过了身,怒斥道:“放肆!你们想干什么?!”
不知何时,柔嘉和侍女竟然站到了他的身后。侍女们高高举着手,像是正要把这条霞帔往赵桓身上戴, 而柔嘉则面带微笑地望着这一幕。
赵桓怒火上涌, 面色逐渐狰狞:“柔嘉, 是不是朕把你宠坏了?!”
“阿爹, 您是不是想去找郎主?”柔嘉温声细语地问道, 像是根本没听出赵桓声音里的惊怒:“其实女儿还有一个秘密刚才忘了告诉阿爹,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是什么?和辛弃疾有关?!”赵桓大喜,激动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快告诉朕!”
柔嘉笑了笑, 亲手取过侍女手中的霞帔向前递去:“阿爹想阿娘吗?女儿想阿娘时就会把这条霞帔拿出来看看, 每次戴上, 就好像阿娘还在身边……阿爹要试试吗?”
柔嘉那双空茫的眼睛像是突然有了焦点, 精准地定格在赵桓眉间,配合她唇边一成不变的笑意, 竟然有种令人无法逼视的、超脱柔嘉本身年龄的威严和冷凝——就好像朱氏真的回来了似的!
赵桓心情暴躁,他实在不想提那个死了好几年的女人,更不想将亡妻的晦气玩意戴在自己身上, 奈何往日顺从的柔嘉今日格外强势, 竟也是分毫不退,一副赵桓不戴霞帔她就绝不开口的架势。
父女两人僵持了片刻。
赵桓第一次服软垂眸。他不承认自己是被柔嘉吓到了,他告诉自己, 大丈夫能伸能屈, 这都是为了从女儿口中套取那个秘密而做出的牺牲。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主动低头,示意柔嘉赶紧结束。
可这一戴,赵桓立刻察觉了不对——霞帔不是这么戴的!
柔嘉一直动作温柔地整理霞帔边缘, 确保锦缎牢牢地缠住了赵桓脖颈的每寸皮肤。
可霞帔其实是披在两臂之间、舞之前后的一种飘带。就算戴得高些,也不过是挂在肩膀上,绝不会触碰到脖子。更重要的是,霞帔通常只会松松垂在胸前,怎么可能一层又一层地缠绕在脖子上?
这种戴法,不像是配霞帔,倒像是缠白绫!
“你……”赵桓一惊之下就要伸手去推柔嘉,可他刚有动作,脖颈便骤然一痛。
侍女们一左一右拽着霞帔,分别向两边用力拉扯。柔软的绸缎瞬间紧绷,结实的布料如蟒蛇般紧紧勒住赵桓的脖子,一丝不苟地切断了他的气息。
赵桓剧烈地挣扎起来,他下意识去扯脖颈上的绸缎。他拼命地想要将手指抠进布料和皮肉之间的缝隙,好为自己争夺一寸喘息的余地。奈何柔嘉把霞帔缠了好几层,赵桓每每费劲扯开其中一圈,却只会让其他几层箍得更紧。
视线逐渐变得血红,巨大的光点在眼前飞舞,赵桓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他定了定神,随即转手去抢侍女们手中的霞帔飘带。
他踹,他拽……濒死的危机感让赵桓爆发了巨大的力量,几个忍饥挨饿、受尽磋磨的侍女又怎会是他这个男人的对手?不过几息,赵桓就夺过了大半的绸缎,虽然尾端还被侍女们死命攥在手里,但这并不妨碍赵桓有了喘息之机。
“贱、贱人……”
赵桓抬起充血的眼眸,眼里满是杀意。他大口喘息着,沙哑的嗓音如同死神的诅咒:“朕、朕要把你、你们这群贱人碎、碎尸万段!你们都该、该死!”
柔嘉与赵桓对视,表情平静得堪称诡异。
“阿爹,我们早就死了。”
“阿爹,你的女儿柔嘉在十二年前就死了,死的时候只有七岁,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罢了。”柔嘉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盲眼站在阴影里,如怨鬼,如幽灵……当着赵桓的面,柔嘉轻轻拍了拍手——
屋门骤然被人撞开,一群赵桓并不陌生的女人涌了进来。
柔嘉抬手指向一个面色沧桑、似有四十来岁的妇人:“这是刘才人,她死的时候14岁。”
26岁的刘钥娥上前一步,她伸出一双在浣衣局里泡得皱巴巴的树皮手掌,紧紧握住血红的霞帔,坚定而决绝地向右一扯。
赵桓的气息骤然一滞,眼神瞬间变得惊恐和痛苦。他猛地抓住绸缎,想要故技重施从女人手里抢夺绸缎。但不等他发力,左边突然也传来了巨大的扯力。
“这是姜侍令,她死的时候13岁。”
25岁的姜田田面无波澜,她攥着霞帔的手和她的神情一样,任由赵桓如何挣扎也始终纹丝不动。
赵桓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他不断地张开嘴巴,试图吸入足够的空气,然而,那根绸缎无情地紧紧勒住他的喉咙,阻碍了每一次呼吸的自由。他的指甲在绸缎上划过,留下细微的印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撕开这致命的缠绕。
女人们还在前仆后继地上前:
“这是郑夫人,死的时候18岁。”
“这是席内史,死的时候15岁。”
“这是徐尚仪,死的时候14岁。”
……
霞帔两边的拉力越来越大,赵桓的挣扎越来越弱。他的脸庞逐渐变得扭曲,血液涌向他的脸颊,造成一片惨白与赤红的对比。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