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的确是被吓到了,浑浑噩噩地晃回了城,整个人都有些神思不属。
他随从八斗见他这样,吓得忙不迭地扑上来,又要打扇又给喂水,生怕自家少爷吓出了什么毛病。
“十二少,咱们回家吧。”
八斗一脸忧郁。
他是不知道自家少爷在称外径究竟看到了什么,但能把少爷惊成这个模样,想来也是遇上了极可怕的大事。
听他这样说,十二郎摇了摇头,一脸虚弱地拒绝道。
“回什么家?这点小事……都不够丢人的……”
“我就是……我就是没想到……”
十二郎喃喃自语道。
他这个状态自然不是因为害怕,毕竟是跟着大哥上过战场的孩子,攻城车、投石机之类的没少看,战场上的巨型兵器远比旷野上的实验要残忍血腥得多。
真正让他失魂落魄的,是技术的碾压。
十二郎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岸防炮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山石都能炸的粉碎,那些木质的大船又算得什么,若是再能装上轮子推着走,攻城略地都不在话下。
有了这样可怕的武器在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毫无还手之力,哪怕是他们家威震草原的黑甲军,在岸防炮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
当然,十二郎也看得出,岸防炮的短板在于近程。
这炮只能往远了打,一旦冲过炮弹的落点范围,人就是安全的,岸炮毫无还手之力。
可问题是,再这样强大的战力下,有多少人能冲过铁蛋球的阻击,成功冲进安全区?而使用的一方,如何不会布下充足的兵力护卫岸炮?
战争,会因为岸防炮的出现而发生根本改变。
想到这里,十二郎一时喜一时忧。
喜的是这岸炮是小非哥造出来的,小非哥和大哥是好朋友,是他们家的盟友,岸炮造出来必然为他们雍西关边军所用。
忧的是,有了岸防炮,近距离使用的兵器应该也会很快出现。到了那个时候,现在他所熟知的一切都要改变,变成没人能够预测的模样。
最让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因为不了解不清楚不明白,人的大脑会习惯性地补足可能,有些甚至远远超出实际可能发生的极限。
十二郎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忧愁着自己的渺小,恐惧着不确定的未来。
想了又想,他还是决定找小非哥聊聊。
一路走到宁矩子的院子前,正要敲门拜访,结果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吓得他倒退了三大步。
“小非……哥?”
十二郎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眼前这身高腿长,肩宽腰细的家伙,可不正是自家的大凶兽?
“哥,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天。
这才刚过了早饭时间,老大怎么会出现在小非哥的院子里,还一副主人的模样……
他什么时候来的?
封恺是昨天傍晚到的。
墨宗在九凌城外的旷野试炮,守在附近的边军不可能听不到。
封大公子之前有过交代,墨宗的九凌城一定确保安全,稍有风吹草动边军头领都会神经紧张,更别说是忽然爆出的巨响了。
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传进了定安城。
“巨大的响声?”
书房里的封恺放下毛笔,微一沉吟,很快就想通了关窍。
留山矿已经在开采中,非说要造岸防炮,那多半就是这个了。
“我去看看,这两日可能不回府。”
青年站起身,随口吩咐常随路勇。
“若是我爹问起,就说我去九凌湖考校十二郎的功课。”
路勇点头,心中暗暗为十二少捏了一把冷汗。
虽说明显是托词,但大少爷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考校也一定是要考校的。
但愿十二少最近勤奋读书,刻苦努力,能顺利通关吧。
封恺赶到九凌城的时候,天色已然是临近傍晚。
宁非还在铁匠坊带着众人做坩埚炼钢的实验,封大公子自知身份敏感,知情识趣地到宁锯子的小院子避嫌。
宁非在九凌城的房子是一座简约风的二层小楼。二楼顶有个露台,可以俯瞰附近的风景。
彼时正值各大工坊下工时间。
人群熙熙攘攘地从工业区走涌出,散入居住区的大街小巷,城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年轻的小娘子没有家事拖累,三五结伴去食间吃晚饭,点上一份自己喜欢的餐食,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汉子们就更随意了。有家的顺路买上些蔬菜瓜果给家中的娃和婆娘。还打光棍儿的勾肩搭背朝澡堂走,眼神却时不时朝着小娘子那边瞄偷瞄,抓耳挠腮的想寻个搭话的机会。
更有些散了学的小娃,撒欢一样在街路上轮窜,尽情宣泄着在学房被同窗碾压的郁闷。
这是与任何一个城池都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封恺忽然想起宁非之前的话,让女子出门工作能够创造更多的财富,让边城繁荣。
他曾经认真考虑过这个提议,无奈边城目前还没有适合女子劳作的产业,也许等他们带回来的羊毛琢磨出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