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面是个逼仄的小院,院墙高,院内潮湿,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院子的对面,是两间屋子,窗户纸破了,也没糊,有一间房门关着。
沈清也没进去,就在窗边站着,透过窗子朝里面看。
“你们找谁?”一个面容憔悴,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女子,挣扎着从床上欠起身,随着她的动作,那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被搅动,外面的人很容易就闻见一股子腐败的味道。
沈清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至于罗琴,早退到院子门口了。
“请问,你是芸娘吗?”
“我,我是,你找我?”芸娘很意外,她这样快死的人,还有人登门寻找,还是个小姑娘,属实稀奇。
“对,想跟你谈笔生意……”
她们具体谈了什么,罗琴离的远,没听清。
但是看沈清的神色,应该谈的不错,她神色轻松。
出于好奇,她在回去的路上,问了。
沈清想了想,也没跟她说啥,其实牛宝也不知道为啥,她只是让牛宝找人,找一个身患花柳病的卖身女,至于用途,呵呵!想想谁最该死不就行了吗?
芸娘办事效率很高,沈清让牛宝抓了几副药给她,暂缓她的病情,隔天,她便收拾妥当,去了石桥村,拿着沈清给的钱,在朱家隔壁租了一间小院。
沈清也兑现承诺,两天后,从青泉镇的一间窑子里,赎了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并给她换了名字,将她带回来,养在后院,全当家里多了个小丫头。
对外,当然不能说她是从窑子里赎的,只说是逃难出来的,爹娘亲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个孤苦无依。她心生怜悯,才将人买来。
沈慧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女娃,母爱泛滥,总是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慰。
无非是劝她要想开,要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长大。
这丫头跟了她们的姓,叫沈凤,她的身世,除了沈清,就只牛宝跟罗琴知道,他俩陪着一块去的。
罗琴隐约能猜到,沈慧则是沈清偷偷跟她说的。
夜里,姐妹俩睡一个屋,沈凤跟沈婆婆睡一个屋。
沈清便借着机会,把事情的大概跟姐姐说了。
总憋在心里,她也需要找人倾诉。
“什么?你找了个有花柳病的女人,去勾搭朱老二?”沈慧惊的不知说什么好,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不是在说故事吧?”为了确认,她又问了一遍。
“当然不是,我叫牛宝去打听的,那芸娘已病入膏肓,即便有药也是治不好的。”如果能治好,想必那窑子里的老鸨还舍不得放人呢!
沈慧愣愣的,“所以凤儿是她女儿,可她不是窑姐吗?哪来的女儿?”
沈清摇头,“这我哪知道,但我瞧她俩眉眼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亲母女没错,姐,你想想看,我这么做,既惩罚了恶人,又救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一正一反间,等于做了两件好事,等沈凤安然养大,给她寻个好婆家,芸娘死了也能瞑目,是吧?”
沈慧茫然的点点头,想想母亲死时的模样。
上吊的人,死相很恐怖,面目是狰狞的,眼都没闭上。
单看曹氏的死状,根本无法想像她活着时,是怎样的温柔贤惠。
之后好一阵,她夜里做梦,都会梦到母亲死时的样子。
没错,朱老二该死,该千刀万剐。
“你小心些,别叫人抓住马脚,也别再去见芸娘,她若没了,到时候托人给她寻副棺材,选个远些的地方埋了。”
沈清不置可否,其实她没打算替芸娘收尸,但既然姐姐这么说了,给她置办一副棺材也没啥。
“姐,这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你啥都别怕,凡事有我呢!”
朱老二这个色胚,身边突然多了个美人。
他其实是认得芸娘的,毕竟镇子很小,就那么两家窑子,他都是常客,但芸娘模样好,听说还读过书,价码太高,他消受不起,只能远远看着过眼瘾。
芸娘只说自己赎身出来,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
反正她得病的事,老鸨为了保住生意,也不可能到处宣扬,朱老二上哪知道内情去,还只当自己撞大运,讨了便宜,既不用出赎身银子,还能玩到花魁。
他乐的不行,很快就把芸娘接到自个儿院里,两人关起门来,过起了小日子。
钱母鄙夷的不行,她也是女的,能嗅到芸娘举手投足,与良家女子不同之处,便整天在院里骂骂咧咧,又对着自家唯一的老母鸡,指桑骂槐。
可她那好儿子钱书衡,对老母亲的唠叨充耳不闻,魂早飞了。
他既没成亲,也没钱去青楼,身边也没通房丫头,成年老久了还是个处,整日读书忒无聊,便偶尔跑镇上书铺找几本言情话本,纾解一二。
可突然间,自家隔壁来了个风情妖娆的女子,只一眼,他便魂不守舍,恨不得夜里爬墙过去会佳人。
以他的想法,自己也算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怎么看都极具吸引力。
谁知,还不等他捧着诗集,到院外吟几首酸诗,人家就跟杀猪的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