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蒙着一层黑灰。
奶奶身体不好,走不了多远,看不见很多东西,如果不小心就会摔倒。爷爷很瘦,手指像枯木一样,父亲是哑巴,他说不了话。但是奶奶告诉他,爸爸不是生出来就是哑巴,是因为小时候发烧没钱请医生,烧哑的。
母亲是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的,说嫁过来不算准确,她是被卖过来的,只不过是自己自愿的,母亲家里也很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她父母把她卖了给哥哥买了个老婆。
在尚家村时,他们觉得村民的做法难以理解,但对于赵南回来说,他知道那些村民为什么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穷。
嫁过来的第二年,母亲生下了他,父亲外出打工,但由于身体原因,只能卖力气,工头和工友欺负他不能说话,时常拖欠工资。他每年辛苦赚的钱也只够一家人勉强生活,就算这样,他们还苦哈哈的给他攒钱说要让他读书娶老婆。
赵南回是家里的独生子,但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个姐姐,只是当时国家实行一胎政策,就只能生一个,他们家为了要一个男孩,把刚出生的女婴扔掉了,寒冬腊月的扔在森林里,要么是冻死了要么被狼吃了,这种事在村里不算什么。
他的名字是母亲取的,母亲没读过书没有文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家乡在南方的位置,怀孕的时候看见南飞的燕子,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孩子以后不管取哪里,都要记得回家。
只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赵南回疲惫的靠着床,手指间一支烟燃了半截,缭绕白色的烟雾。
他也曾经有过很幸福的时间。
小时候虽然家里穷,但赵南回却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只有他一个孩子,无论是父母还是爷爷奶奶都把他当作宝。家里养了猪仔鸡鸭,都是要卖出去的,一年吃不了两回。
但每次开荤,最嫩的肉都在他碗里。粮食很宝贵,能让人活下去。所以长大以后无论吃什么他都会吃的干干净净。
父母身体不好,生出了他这么个异类,赵南回身体健壮,比同龄人长得都高、力气都大,动作灵活,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跑步,他们全部跑不动了他还是精力充沛。
小孩子馋嘴,家里有没有钱买吃的,赵南回就带着一群小伙伴取山林里抓鸟雀、打野味吃,大的野猪他抓不到,但抓兔子山鸡他游刃有余。
慢慢的他成了那群小孩中的老大,大家都老大老大的喊着,他也乐的高兴,带着好几个小男孩满村的晃悠。他从小扔石头就特别的准,只要看到的东西不管有没有在动,只要他石头一扔出去准能中。
和这样的天赋呈反比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在小时候的赵南回眼里,坐在教室里看那些破书远没有去林子里抓只鸡来的实在。
要对抗贫穷,读那两本书有什么用?
反正他力气大,以后就算去工地也饿不死,说不定能够混的很好。
但家里人希望他以后好好读书有出息,因为这个他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十八岁那年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有部队来学校招兵,测试了体能,一下子就看上他了。
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他带着大红花在乡亲们的欢送中走进了部队。一呆就是五年。
二十四岁那年,爷爷重病,差点死了,而他在部队出不了,后来,他回到了家找了一个辅警的工作。
部队里的团长来看过他,喝了点酒,问他回不回去,回去的话再呆几年就能当官了,赵南回摇了摇头说,家里离不开人。
他和团长喝了半夜的酒,最后他走之前叹息的说了一句,可惜了。
没有什么可惜的,在村里当辅警的日子,现在想来是他最美好的时间。对于山村里的人来说,警察就是一个铁饭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工作。他还去当过兵,所长都对他高看一眼,也说了,等他退休,这个所长的位置就留给他了。
儿子在派出所里当警察,母亲的脸上也有光,她在小学里找了个食堂阿姨的工作,不用整体在地里弯腰累死累活。
爷爷也活了下来,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老人的精神状态却很好,每天能在院子里走两圈。他每个月的工资不多,但很稳定,他慢慢的给家里翻新了房子,买了一些家具,日子要越来越好了。
一切都在那天改变......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夜晚,和村里小时候的玩伴一起约了吃烧烤。
朋友下班已经是凌晨了,他们在露天的桌子下喝着啤酒聊着人生,聊着对未来的期盼,聊着他说这几年攒攒钱让父亲回来开个小店不用再去外面打工了,聊着小时候的趣事,以前不知道读书好,现在长大了才明白多读点书只有好处,聊着他想考个编制,这样更稳定一点。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前途光明,大家对未来都充满希望。
聊着聊着,另外一个摊子的人吵了起来。
赵南回站了起来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朋友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按下去:“那几个是这里混黑的,是这条街的霸王,别说你就是个小警察了,就算是你们所长过来了,对上他们也找不了什么好。”
一声清脆的酒瓶掉落声,朋友捂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