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说起西郡,那些因为年幼赌气被她抛诸脑后的珍贵回忆,变得无比清晰。
从西郡到桐泽县,再到如今,所有她以为的初遇,都是他经年期盼的久别重逢。
陆仕谦轻轻握着她的指尖,言语中似有埋怨:“如此论起来,红章山上该委屈的人,是我才对。”
他一直都记得,反而她这个健忘的,倒打一耙十分理智气壮。
宣幼青心虚得十分彻底,也终于明白在淮州城相遇时,那些明里暗里的偏帮照顾,不是她的错觉。
谈及西郡从前,她难免想到已不在身边的祖父和师父,神色忽而晦暗。
陆仕谦敏锐捕捉到她的情绪,轻声道:“宣掌厨和沈前辈之事,我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宣幼青抬头,终于想起昨夜寻他,是为了要说什么事。
“在江州雇佣梁上燕入府衙卷库之人,可能是我师父。”
陆仕谦细听完她与那人交手所见,点了点头,应道:“我会传令给守卫官员的影卫,命其暗中助你。”
名录上的官员四散在各处,宣幼青已经做好与那人对峙的准备,一旦有消息传来,不日便要动身与影卫会合。
正经的话题一开,二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相与的状态,只有指尖微微一点暖意,提醒着她这一场心意相通并不是虚影。
宣幼青问:“谈家祖父所言的那位蔺大人,可有眉目了?”
红章山下一别,她心中有气,一心一意扑在江州梁上燕背后之人身上,如今才想起来问。
陆仕谦道:“先前本有怀疑人选,如今已经排除嫌疑,现下怕是还要去红章山走一趟。”
如此算来,二人各有去处,隔不了几日便要各奔东西。
雅间内一时缄默,隔了几息,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此行红章山若是顺利,不过三两日便回——”
“按规律算来,那人隔不了多久就回对名录上的官员动手,不过十日——”
二人同时一顿,对上彼此眼眸,展颜而笑。
心意相通,便无需多言。
陆仕谦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叮嘱道:“未确定那人是沈前辈之前,务必留心。”
陆仕谦是午间来的,理刑司今日也并非休沐,在动身红章山之前,还有一案的公务要处理,交代完这些,算着时辰他也该回去了。
宣幼青站在雅间外,浅浅冲楼下的晁年点了个头算是招呼,收回视线的时候,瞥见了酒楼里若有若无向投向陆仕谦身上目光。
那目光并不带喜恶,就是平日里走在大街上,人们但凡瞧见个齐头整脸的公子,会投出去打量的那种目光。
但是她却忽的觉得不甚乐意。
她对身边的莫娘道:“兰花坊的宅子收拾出来,往后就搬回去住吧。”
莫娘先是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瞧见出门的人影,旋即会意,弯起唇应了一声好。
搬回兰花坊宅子的第三日,宣幼青收到了秦老二的回信。
秦老二依她描述,在江河帮派间广传消息,还当真让他寻见一个七八成相像的人。那人约摸五年前开始在桐泽湖一带游历,不少码头堂口都有印象。倒不是他如何引人注目,只是那蒙脸的灰布后头偶尔漏出一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眼,只要对上过一回,就实在难以忘怀。
宣幼青收了信,同陆仕谦传来的信笺放在一处。
埋伏在宓阳县一处影卫来了消息,说是已然在城中发现那人出没的踪迹。
宓阳县的那位官员,当年在桐泽县县衙主管礼房一应事务,如今把持着一县漕粮收运,领的是个肥差。
宣幼青不做犹疑,当即就拿了主意,直奔宓阳县而去。
同行仍是四人,詹家兄弟坐在外头驾车,莫娘与宣幼青在里。
莫娘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宣幼青,虽说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瞧着比上回在红章山总算要松快些。
到了宓阳县,将莫娘与詹宁在住处放下归置,宣幼青不等一刻停歇,便去了和影卫约定接头的小店。
撇开无用的寒暄,她开门见山问道:“现下人在何处?”
那影卫也不拖大,实话实说道:“此人轻功高深莫测,我等若是近身,难以保证不会打草惊蛇,便只专注于在那官员私宅设防守株待兔。”
宣幼青听见“私宅”二字,便问:“那官员当值衙门附近没有留人么?”
那影卫一愣,旋即带了点笑意,回道:“府衙内本身就有官差值守,只需稍加留意便是,大人当时安排的是宣老板您雇的守卫。”
宣幼青反应过来,她是雇了一大批人四散跟着影卫同担守卫之职来着。
她颔首:“那就有劳几位这几日盯紧些。”
暂居的客栈正好在衙门和那官员私宅当中,不论是哪一头有动静,动起身来都不会耽搁。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