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细思,那人便又越上了墙头,匕首落进他手中换了方向,凌空直朝宣幼青而来!
她连忙调整身姿后撤,匕首落地的功夫,那人已然不见了踪迹。
她盯着已然没入地下的匕首,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
姗姗来迟的詹亮,只看见一个对着地上发呆的宣幼青。
看得出来,她与那人交上手了。
那么她此刻,应当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怀疑。
詹亮听到了那声沉寂多年的称呼,还带着些不确信的沙哑的颤音。
“师兄。”她一张嘴,脸颊上便有温热的东西划过,“你说师父会不会,没有死?”
*
宣幼青几乎把江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却再未收到过半分关于那人个的消息。
祖父带着他在西郡拜师入门的时候,师父不过才而立之年。
西郡十年遇大赦,经白蒲村一难,算到如今,年岁与那人是能对上的。
可若真是师父,他为何十年来都不愿露面?
宣幼青想起那人行进间歪斜的身姿,手背上遍布的疤痕。
若真的是火场逃生,这些年他又经历了怎样的痛楚?
无数纷乱的念头困扰着她,那人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彻底消失在了江州城。
宣幼青坐不住了,她决定启程回淮州。
那人手握桐泽县官员名录,陆仕谦手底下四散的影卫,需要知道这个消息。
她不希望影卫对那人下死手。
在启程之前,她给秦老二带了一封信,让他替自己查查自白蒲村一案后,桐泽湖一带的水匪,有没有见过这号人。
离开的时候,梁上燕亲自来城门口相送。
“今日之恩,我梁上燕没齿难忘。若是他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老板尽管吩咐!”
回程路上,宣幼青第一次向詹亮说起了在西郡的那些时光。
“我那时候不足十岁,总是淘气,师父整日哄着捧着说我是练水上漂的天纵奇才,可惜西郡黄沙漫漫,并无水可用,只能教我这陆上的轻功。”
詹亮感慨:“我可没有这般好的待遇,若是练功懒怠,可是实打实要吃鞭子的。”他颇为可惜道,“早知道后头师父转了性,我该晚一些入门的。”
宣幼青失笑:“起初拜师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可惜我挨了鞭子哭起来没完没了,祖父若是分神哄我,便不得空掌勺,为了这一口吃的,师父便也忍了。”
西郡贫瘠,宫中掌厨出身的祖父,能将所有难以下咽的食材,都变成诱人的珍馐。
祖父凭着这这点立身的本事,在西郡结交了许多挚友,顺带把江南义匪之首的沈逢舟,诓成了她这个黄毛丫头的师父。
她一声师父喊了十年,直到白蒲村那一场无妄之灾。
说到后头起了困意,西郡数年回忆,都变成她梦里褪色泛黄的旧纸,被风一吹,便了无踪迹。
马车驶过淮州城门高耸的门洞,黄昏方过,天地间最后一丝余晖从天际线隐没,只留下蓝黑色的天幕,漏出一弯缺月高悬。
路过理刑司的时候,宣幼青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决定明日一早再来寻他。
却不曾她一回去,就得了理刑司衙门在平烟酒楼设宴的消息。
陆仕谦也在。
他怀着惴惴不安一颗心从江州回来,辗转多方打听到他伯父蔺均洪景和十一年在桐泽县的行踪。
在户部任职的好友传来回信,让他一颗心放回肚里。
工部都水司掌理川泽、陂池水利之事,时年任职都水司主事的蔺均洪因公务南下,来桐泽县看望他们父子不过是顺道。而后在京中得以重用,也是因为在南方督办水利一事有功,至少在明面上看起来,与大皇子在江南剿匪一事,并无干系。
而后早已回乡养老的蔺家老仆也给他吃了定心丸,当年他随蔺均洪来桐泽县,听闻大皇子在县衙体察水匪一案,确实上门拜访过,只不过待了半日便走了。
至于谈家祖父所言那位“蔺大人”究竟是谁,估计还要去一趟红章山,再寻一些细节才是。
悬心多日的陆仕谦终于寻得一丝安稳,头一回在同僚相邀聚餐时肯首,只因为去的地方是平烟酒楼。
尽管还不曾收到她回淮州的消息,他还是想去离她近一些的地方。
陆仕谦平日在公务上虽说严苛律己,时日一长理刑司衙门里头的人都能瞧出来,他只是看似不苟言笑,但为人正派也并没有什么架子,与下属相与皆是赤诚相待,今日头一回能请动他来席面,一桌人的兴致都颇高。
即便陆仕谦几番一不胜酒力婉拒,可抵不住同僚热情,一轮推杯换盏下来,明面上瞧着还清醒,其实已经晕的七荤八素了。
晁年去要醒酒汤的时候,遇上了宣幼青。
他惊讶道:“宣姐姐,你何时回的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