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官差嬉闹归嬉闹,三两句把花二姐哄好了,还不忘提点她去管事的先生处去记档。
“知晓了知晓了,着什么急,等我教上两日顺手了再去记档不迟!”
花二姐领着宣幼青,贴着墙边绕行,来到了位于府衙东北角的公厨。
她推开门进去,介绍道:“别看咱们这处说出去是在府衙里头当差,其实拨下来的用项还不比外头店面宽敞。但好在一个安稳、清净,每日应卯似的做好饭菜,有人吃便吃,没人吃倒了就是。”
淮州府里也有公厨,据宣幼青所知,不过是府衙为了向上讨要经费虚设的一个名目,平日里难得开火,这江州城的公厨,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往后进出就走咱们今日这条路,不容易冲撞大人们公干。白日瓜果菜豆、晚间泔水剩菜也都从此门走,可记下了?”
宣幼青是正经来偷东西的贼,记这路头等要紧的事,自不再话下。
这一处小门开得偏僻,守卫疏松,最能避人耳目。
她点点头:“记下了。”
二人立在小小的四方院落中,花二姐续道:“咱们地方也不大,一间正经的厨灶,一处柴房并库房,另一件本是杂物间,里头收拾出来摆了两张小塌,平日里若是累了,可以在上头困上一觉。”
小小的公厨里头,除了花二姐这个掌厨的厨娘,便还有一个烧火的丫头和一个干力气活儿的老伯。
花二姐进了厨房,从墙上取下一把亮堂的菜刀,开始今日的备菜。
“从前还有一个帮着切墩陪菜的丫头,前日头才撇下我们回家嫁人去了,你来得正好。”
宣幼青谨记着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小寡妇的身份,犹豫道:“我行么?”
花二姐一听这语气,又想起了自家那个可怜的小妹,当即把菜刀一放,手把手便上来教她。
“对咯,我瞧你就是个有天赋的,再过两日府衙设宴,这样便够用了!”
“府衙设宴?”宣幼青轻声疑问道,“就在公厨吃么,不去外头酒楼?”
花二姐撇撇嘴道:“从前都是在外头吃的,府衙里头大人可瞧不上咱们这处的饭菜,平日里十回有八回都是剩到门口那些小子的肚里了。这不是巡抚大人眼瞧着要来江州城了,演一出清正廉明的风气给上头看么。”
这上头要演戏,遭罪的就是下头干活的人。
“不过你也别怕,就是做做样子,主菜到时候也从外头酒楼喊了来,咱们顺势炒个热气的时蔬一并送过去便是。”
宣幼青却有了别的盘算,既是府衙宴请,这公厨下值的时辰会陪着往后推一推,正好容她去卷库探个究竟。
当天夜里她便同詹亮说了自己的计划,让詹亮看准时机在府衙外头候着,若是她得手,好将东西从院里递出来。
詹亮总有千言万语的担忧,但总归自己进不去最后只能默默将白日里擦好的匕首和袖箭递给她。
“万事当心。”
宣幼青看那袖箭有点眼熟,拿起来端详了半天。
“哪儿来的?”
詹亮没说话,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顶。
轻微的瓦片错楞声之后,两个鬼魅似的人影从房顶上落了下来。
宣幼青一看二人的着装,了然。
是陆仕谦身边的影卫。
其中一人出声,严肃道:“我二人奉陆大人之名,随行护卫。”
另一个就懒散些了,挠了挠头道:“从淮州一路过来,我们兄弟二人都未曾帮上什么忙,这袖箭还请姑娘收下。”
他们毕竟也算吃的公家饭,从府衙里头偷东西的事情,不好帮忙。
宣幼青掂量了一下袖箭的重量,想起大运河上秦老二被这黑簇簇的箭矢打成落水狗的模样,弯起嘴角念了一句多谢。
时日倏而一过,便到了宴请那日。
宣幼青藏了匕首和袖箭在篮子中,至公厨后,轻车熟路挽起袖子来帮忙。
花二姐笑着招呼她:“来啦。”
宣幼青从缸里捞起沥水的豆腐,随口问道:“今夜可说是哪些人要来么?”
花二姐拧着眉细细思索了一番:“听说都是漕运口子上的,许是淮州来的吧。”
宣幼青下意识想到了一个名字,旋即又在心里默默将其划掉了。
他一个主管理刑的官员,若无刑案,寻常不会走动。
几日不曾收到消息,也不知道他那处的进展如何了。
要不自己先写信问问?
会不会显得太心急?
可事关案子,她心急一些也不足为过吧?
宣幼青左思右想,面上忽的被零散的凉水一激。
“想什么呢这般走神,可仔细手!”
白日里空闲的时候,宣幼青避着人又踩了几回点。
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