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不知何时吹起了风,吹走了泛着金色的云彩。
天色变得昏暗,那风吹在窗外,吹的院里的楸树吱吱作响,阴沉沉的云团子厚厚地堆积在一处,想来是要下大雨。
殿内,薛灵韵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看向江满金。
江满金呆滞地转了转眼珠,环视一周看见了在一旁垂泪的江喃,她的神情陡然发生变化,脸上流露出莫大的惊喜。
薛灵韵一错不错地盯着,眼睁睁看着江满金踉跄地扑向江喃,欲语泪先流。
接着她听见江满金说:
【我竟重活一世,回到一年前落水的时候!阿娘她还活着,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薛灵韵满目震惊,江满金她,她……
薛灵韵转而看向身前的沈昧,这样有违天理的话被沈昧听见了,指不定会将江满金怎么样。
令她诧异的是,沈昧只是眉头微蹙,目光一直在刘玄妙身上流转。
薛灵韵又看向图吉,看向赵太医,众人的表情都很正常。
这时她又听见江满金的声音:
【这一世我定然不会帮着那畜牲,大雍不可断在皇帝哥哥手上。】
【可恨,可恨一向疼爱我的皇帝哥哥为了保护薛灵韵尸首异处,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薛灵韵紧咬牙关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瞧的分明,江满金正扑在江喃身上哭,这些话根本不是从她嘴巴里发出来的!
薛灵韵稳住身形,她从沈昧身后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江满金。
“江满金,你无事了?”薛灵韵颤抖着声线,视线牢牢锁住她的唇。
江满金从江喃怀里出来,一双杏眼水淋淋的,但深处似乎蕴着暗火,势要熊熊燃烧。
江满金抬头看向薛灵韵,哭久了声音有些哑: “我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罢了。”
然而—
【妖妃,这个妖妃,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她被叛军□□致死也是罪有应得,我要让皇帝哥哥休弃了她才好。】
薛灵韵连连倒退,沈昧上前一步揽着她, “吓着了?”
“我们回去吧,我想回揽风园。”薛灵韵低声说。
薛灵韵脑子乱成一团,各种思绪像一团密密麻麻的丝线,她理不清,剪不断。
沈昧看她神色惨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无,直接叫太监备马,半搂半抱着带薛灵韵上马,直奔揽风园。
天边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风裹挟着雨点落下来,打湿了薛灵韵的长发,也将她的心淋得湿漉漉的,整个人阴郁而暗沉。
一路上薛灵韵心神恍惚,直到云初唤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玉笙楼,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姜汤。
薛灵韵垂下眼眸,鸦睫浓密遮挡了情绪。
她听见的一定是江满金的心声!
而且她只能听见她的。
“娘娘,姜汤要趁热喝,才好驱走身体的寒气。”
云初伺候贵妃娘娘已有一年了,但还未见过娘娘如此神情。
想来今日落水真真是吓坏了,早知如此今日不管娘娘说什么也该跟着进宫的。
思及此,云初的嗓音愈发轻柔: “娘娘快喝了这姜汤,去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薛灵韵回过神,捧着碗将姜汤一饮而尽,随后豁然起身走到浴室。
热水冲刷着薛灵韵的身体,心头萦绕不散的迷雾也被这热气驱散,她的思绪渐渐明朗。
薛灵韵将头埋进水里,憋不住气了才上来。
她已有了想法。
她要走,走得远远的。
走到叛军找不到的地方。
至于沈昧……
沈昧正在书房。
烛火幢幢,昏黄的光线将沈昧俊朗的面孔一分为二,半明半暗间瞧不分明,跪在下首的荆砚内心忐忑,眉眼低垂,不敢直窥圣颜。
“荆砚,朕要你暗中监视太后,可有异处?”
沈昧本不信鬼神之说,更不相信刘玄妙凭着那不知真假的丹药可以医好太后。
可今日这一遭,让他牢不可摧的观念起了裂缝,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刘玄妙。
朝堂风云诡谲,局势瞬息万变。
自己九岁登基,傀儡皇帝做了十一年。
亲政才一年光景,大权还在太后的娘家—王氏一族手里。
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当朝左相是太后的嫡亲哥哥。
朝堂上更是布满左相的门生,就连御前侍卫中也多有王氏子孙。
宫中多眼线,这也是沈昧长居揽风园的原因之一。
如此艰难的形势,如若太后病情好转,那皇权收回就更加艰难。
“回禀皇上,太后一如往常,每日都闭门不出,只有午后天气好才会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