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到这儿来吃饭,多烧几个菜。”这时候背后一个声音说道。
方贺清一回头,又是一阵眩晕,眼前这个小脚老太太正是她那个已经死了的婆子妈。
这个婆婆最是厉害的,身为队长夫人,先别说大儿子家的媳妇儿孩子,两个早已嫁人的小女儿,就是生产队的其他男女老少也经常被她请到家里来吃饭施恩。队里的人无不夸赞她贤惠大方,热情能干。
可谁知道她老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活儿全是方贺清一个人干。
好比刚才老婆子说的这一番话,大哥家里来了客人,却到他们这里来吃饭。不是说没那个钱,而是懒得费那个功夫。大嫂是城里人,不爱做饭,甚至经常是方贺清做了他们一大家子的饭,再走一里地给他们送上去。
这么多年来,方贺清一直任劳任怨,当牛做马。即便是老了自己也觉得很委屈,但当年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时过境迁,新农村新面貌,每个人都有了新生活。她就是有满腹的委屈,好像也不值得再去发泄。
即便是现在大家都五六十岁的人了。逢年过节,大哥一家托儿带口的回来祭祖。还是住在她家里,大嫂在大厅里招呼客人,分发瓜果水果。人人都陈赞她识大体有见识会说话,而方贺清带着个围腰围裙,弓着背,默默的扫走桌上的残羹剩饭,没有人会给她搭一把手。
虽说是这样,但方贺清已经被压迫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此刻她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加快手上的动作,弄菜弄饭哄儿子一样不耽误。儿子吴锦这会儿又闹着要睡觉,方贺清没有办法,找了个包被把吴锦背在背上,继续炒菜切菜。
大嫂张丽华进来过一次,戴着金耳环金戒指,笑容热情极了:“贺清,我来给你烧锅。”
烧了一两把,外面听见吴水凤问:“我前几天买的那副牌放在哪里了?”
语气很不好,问的自然是方贺清,方贺清却没有功夫去给他找。回想了一下说:“你昨晚上是不是放在枕头底下了?”
“我去拿,我去拿。”张丽华站起身,过了一会儿方贺清在锅铲油烟身之间。听见她在外面热情的招呼众人来打牌,吃瓜子儿。
饭菜做好了,一一端到桌上去。这些人却正在打牌,正在关键时刻。方贺清要把菜放在桌上,被吴水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长眼睛吗?先放到旁边柜子上去。”
满屋子人,男人们打牌抽烟,张丽华和三妹吴红陪着老婆子在看黑白电视。方贺清背着娃,端着菜,没有一个人理会。
默默地,方贺清把饭菜放到柜子上去。又背着吴锦回到卧室里,哄他喂奶睡觉。吴锦吃奶吃到五岁,婆子妈说娃吃奶越多越好。但是方贺清奶水少,后来几年没有了,才让断了奶。
这会儿方贺清刚躺喂奶,就见张丽华进来:“贺清,快,大家要吃饭了。快把饭摆到桌上去。”
她的语气是极为柔软,甚至尊重的。毕竟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喊方贺清的名字,要么就是当着她的面说,要么就是让吴锦去喊他妈。
看到方贺清怀里的吴锦哼哼唧唧,在哭闹。如果方贺清要出去的话,眼下这个情况,她似乎又要帮着抱孩子,张丽华觉得很麻烦,才说:“哎呀,算了算了,我去帮你摆吧,你先哄他吧。”
方贺清这个贱骨头,甚至下意识的说,“那就麻烦你了,大嫂。”
说完这句话,方贺清的胸头猛的一痛,原来是吴锦咬了她一口。
不知道是太痛了,还是觉得太委屈了。方贺清的眼睛一酸,眼泪扑朔朔留下来。
这是什么梦啊?为什么梦里她也这么辛苦?这么累?这么饿?这么难过呢?
赶紧让她醒了吧。虽然醒了也有一个活阎王,但是是个瘫痪的阎王。而且她不用再伺候一大家子。好歹轻松了一大截,自己做饭自己吃,自己收拾一个人的碗,活的稍微有点人样了。
这样想着,方贺清躺在床上喂着奶,慢慢就睡着了。
睡着以后脑子里光怪陆离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她现在其实不是梦,而是重生了。
方贺清哭笑不得。这几年她也没事儿也在手机上看小说,她知道重生。可人家重生都适合十七八岁小姑娘,去参加高考,学知识,改变人生。可她呢?她重生在嫁进吴家之后、连小儿子吴锦都出生了?
这重生,有什么用?她没知识没文化没见识,是可以抛弃女儿儿子净身出户?还是拖着女儿儿子,去外面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