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贺清一睁开眼,眼前黑洞洞一片,鼻子尖是一股牛屎猪屎鸭屎味。
还别说,常人闻了这味道可能恶心呕吐,方贺清这个贱骨头闻了却甚至有点心旷神怡。
原因无它,她大半辈子就是围着这些东西转。不过后来农村养这些东西就不值钱了,大家都去城里打工,村子里剩下的人也最多养点鸡鸭,基本不会自己养猪了。毕竟养一头猪费时费力,最后还卖不到多少钱,要是遇上猪瘟,一年的功夫就白费了。
所以方贺清也有很多年没有闻到这么齐全的‘回忆’味道了,这会儿子还有点奇怪。她隐约记得她是到二妹家上个茅房,咋是晕倒了吗?
眼前是黑的,那是因为门外面是大太阳。
方贺清适应了一会儿,又觉得奇怪。她记得二妹家的茅房在房子里面,九曲十八弯的,没有正对着门啊?
这么想着,方贺清心头突然一紧。
糟了,不知道几点了,回去晚了家里那个活阎王又要骂人了。她今天是来赶集,二妹家在集市这头,她来喝点水,上个厕所。二妹留她吃午饭她都没时间,要赶着回家给活阎王煮饭。
想着这事,方贺清赶紧几步路走出来。
大太阳很刺眼,她猛地走出来就闭上眼睛。手搭在眼睛上,适应了一下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结果入目的景色,却不是二妹家外面。
一排白杨树长在坡上,坡下面三个茅草垛子,茅草看得出是刚堆上去的,非常劲道,还有新鲜的泥巴土。
左边传来铁链声,方贺清转过头去,看到一条白毛大狗,正冷漠地看着她。
几只鸡咯咯地走远处溜达走着,不远处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正牵着一头牛朝这儿走来。
……
咦,这不是她家吗?
方贺清心内疑惑,她啥时候都回来了?
……
不对啊,这里是老房子吧?他们都搬到县城十多年了,老房子早踏了啊?!
还有那条狗、那、那不是她那年刚嫁进吴家的时候,那条大白毛狗吗?!
方贺清对这条狗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嫁过来的当天,就被这条狗咬了一口。婆婆说这是这条狗在立威,看你凶不凶。你被它咬了,以后它就会马到你。(注:川话,马到你,大意就是凶着你,给你脸色,让你怕它,骑在你头上。)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无不自豪得意。
一语成谶,方贺清嫁进吴家后,的确是当牛做马,地位比狗还低。
方贺清是有点怕这条狗的,后来她还被这条狗咬过好多次,每次都是给它喂饭的时候。嫌方贺清动作太慢了,一口就咬上来。
此刻方贺清心里面感觉很诡异,毛毛的,大夏天的,背上连着出冷汗。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等方贺清想明白,就突然听见一声呵斥:“喊你去把牛牵回来。你一上午跑到哪里去了?还是我遇到吴金凤他把牛交给我。午饭煮了吗?杵在那儿等狗咬你吗?”
这个声音简直就是方贺清的噩梦,像雷鸣一般,在耳朵边轰隆轰隆的响。
她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形站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面,草帽底下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年轻男人,不是她那个活阎王老公吴水凤又是谁?
高高的颧骨,窄窄的额头,凹陷很深的眼睛。时常拉胯着一张脸,眼珠子一瞪,狗都会夹着尾巴逃走。
此刻正脸色极差地,瞪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梦的话,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真实到方贺清浑身有点发抖,也不敢分辨,就闷着头朝厨房走去。
熟练地架起锅烧火洗锅,淘米洗菜,期盼着这个梦早点结束。
现实中这个活阎王已经60多岁了,瘫痪在床上,也就是骂骂人。方贺清不太怕他了。但是现在这个人生龙活虎牛高马大,稍有不如意,一拳头打过来也是常有的。在后来的年代,新闻出一个家暴的事件,都能引起大家的指责。但在这个年代,这种事简直就不算事儿。
方贺清一边切菜,心里一边嘀咕抱怨。真是倒霉,年轻的时候给他们家当牛做马。连狗都不如。好不容易老了老了,结果他瘫痪了,还要我伺候。好嘛,现在连做梦都要让我梦回年轻的时候,再来被他们家磋磨一顿。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腿被抱住了,一个清脆的男孩儿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妈妈,饿。”
方贺清一抖,差点切着手。好不容易稳着刀,低下头一看。面前的男孩儿跟他爸一样。也是高颧骨,大眼睛,估摸着也就一两岁。可不就是她那个好不容易拉扯大,起早贪黑卖麦子卖猪买牛送去读高中,读大学,托人走关系送进机关单位,结果却入赘到别人家十几年也不回来的好儿子嘛?
方贺清一阵眩晕,差点倒下来。
“你大哥他们家里今天来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