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阳光穿过林梢落在地面,尘埃在半空飞舞。
林荫道边上,穿乌黑帽衫的少年站立,他体型瘦长,雪白脖颈随偏头间露出截若有似无的纹身。
他面前站了个人,身量比他略高,眉目疏朗,一身书卷气息,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随说话间动作而往下滑:
“小舒,鱼鱼都已经知道错了,大家都是兄弟,何苦面子上过不去?”
他说话声音舒缓轻慢,让人想到古代教学生念书的夫子。
这语调和态度是非常温柔的,似乎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沈星澜手指微动,活动了下身体,眼眸转过来望向他,一动不动,微笑道:
“哥哥说的是,何鱼不过是不小心摔坏了我一块表而已,既然知道错了,那原价赔偿不过分吧?”
何盛远哽了哽,眼镜框几乎快要滑下鼻梁,他伸手推了下,语气里掺杂上了几分无奈:“你,你明知道他赔不起。”
何鱼是何家不久前刚认回来的儿子,从小在贫苦边城长大,活到十七岁,回到何家时身上全身衣物价格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当时看得何母心疼得直掉眼泪。
何舒过的日子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从小锦衣玉食,吃穿不愁,身上衣物动辄上万。
那块不小心被摔坏的表,价格在十万左右,对于何舒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何鱼来说却是天价。
不过是块微不足道的表而已,一个月零花钱那么多,何苦非要纠结于此?
何盛远想不通,镜片后眸光轻闪,语气稍稍加重了些:“小舒,你这么善良,一点小钱而已,算了吧。”
沈星澜抬眸看着他,带着点专注,微风拂过眼前少年衣角,对方气质温润清朗,说话温柔,皎如林间月。
见他半晌没动,系统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星澜唇角边漾出个小梨涡,轻声道:“在想垃圾不好好待垃圾桶里,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人类说话呢。”
少年模样太过人畜无害,想象不出会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说出这种话,系统愣了愣。
来这个世界前沈星澜接收过剧情线,光凭见何盛远的第一面,实在没办法让人把他跟不久后,歇斯底里朝何书吼让他滚出这个家的模样联系起来。
先
是一块表,然后逐渐的,因为何鱼吃过苦,因为这个家亏欠他。
所以何书不能跟他争,身为哥哥要照顾弟弟,所以所有的苦都得自己咽。
何书损失的不过是一块十万的表,可何鱼损失的却是数亿个白细胞啊——他不小心摔坏表的时候磕到了手腕,破皮流血了。
何鱼都这么自责愧疚了,何书怎么还能跟他计较呢?
当时的何书想不明白,身份乍然变换,他成了那个跟何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昔日宠他的人全都慢慢倒向从贫穷边城回来的何鱼。
他不理解,而何鱼这人人如其名,在何家混得如鱼得水,不过短短半月就让何家所有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干净质朴又嘴甜的男孩子。
从此,早上家里多了副碗筷,接送何书上下学的车里也多了另一个人,两个哥哥在学校对何鱼照顾有加。
落差感极大的何书艰难地消化家人们态度的变化,只能选择去接受,多一个弟弟,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他做不到对何鱼热情,何鱼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跟在他身后喊哥哥长哥哥短,在发现何书有最新款的球鞋时露出艳羡,看见何书会画画时说哥哥好厉害。
在被各种有意无意示好下,何书态度逐渐软化,直到有天他不经意听见何母跟何鱼说话。
两人站在小花园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鱼在哭泣,不断哽咽,眼泪源源不断从眼眶里落下。
何书犹豫了下,犹豫要不要上前,脚尖刚踏出一步,即将迈入沐浴阳光的外院时,何母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别难过,何书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你来之前,我们对他那么好,也从没见他有半点回馈。何况你们才相处了多久?那孩子性子冷,捂不化就算了。”
脚步就此顿住,那些字眼如铅石灌入耳朵,将血液凝结,何书嘴巴微张,钉在那儿。
何鱼小声抽泣,用纸巾擦干眼泪:“请您不要这么说他,何书哥哥在我心里一直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画的画拿过奖,好厉害呀。”
“会画画就算厉害?”何母笑了笑,她放下剪刀,轻描淡写道,“那也是我们培养得好,从小到大花在他画画上的钱不下七位数,就算再没天分都能学出点样子来。”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深思了下,眼神转
向何鱼:“我记得你是不是也喜欢画画,想学吗?”
何鱼睁大眼睛,眼神很亮,像是小孩得到梦寐以求的礼物,其中掺杂几分忐忑纠结:“可是严老师说了只收何书哥哥一个关门弟子,我还是算了吧,何书哥哥那么优秀,他学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