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大管事向北拱了拱手,只道:“我们爷还等着回讯呢。待林大人带着姑娘、姑爷一起进京述职,再来叨扰。”
林黛玉和宗恒便不能再留,只将荣大管事一径送至门外,又与了行路银子方回来。
林黛玉和宗恒也不回自己院子,自到主院里,林如海已经半坐起来,等着他们了。
林黛玉和宗恒行了礼,林如海便道:“都过来坐。”
宗恒便搬了两个圆凳,放在林如海床前,让林黛玉先坐了,方坐下。
林如海问:“方才送荣大管事出门,可有同你们说甚么?”
宗恒回道:“只说待老爷进京述职,再做叨扰。”
林如海微微点头,又问:“最近金陵那边可有甚么消息不曾?”
宗恒又道:“贾大人依旧送来了三份卷宗,两份事关甄家、一份是史家的。”
林如海道:“拿来我看看。”
宗恒便去将卷宗拿了过来。
林如海看了,半晌,皱眉不语。
林黛玉问:“不妥?”
林如海道:“从卷宗来看,并无不妥。”随即又抚了抚胡子,沉吟半晌,方道:“这不是史家人和甄家人的作风。”
宗恒道:“多子多孙的,未必就都是好的。龙生九子且各不相同,何况那些大家族。出一两个不肖子孙,原也正常。”
林如海微微点头,却道:“且不说史家如何,便是甄家荣宠已极,不当如此。”
宗恒又道:“荣宠已极?便算是太子,好吧,就算不是太子,太子身后之人不也动手了么。”
林如海一愣,随即道:“没错,没错。呈上去的是史家、甄家,不过是因这两家家大业大,这些罪过于他们不算的甚么。”
默了默,林如海肃然问:“玉儿,在你外祖母家时,是谁当家?可是你琏二嫂子?”
林黛玉回道:“面儿上是琏二嫂子,做主的却是二舅母。外祖母同二舅母多不对付。但想来还是压得住二舅母的。”
林如海问:“在荣府时,你外祖母可时常念着史家母族?你二舅母和琏二嫂子又如何?大舅母、珠大嫂子又如何?”
林黛玉沉吟片刻,回忆道:“玉儿在荣府时,同外祖母同住一屋,也并未听到外祖母说起外家如何。
只宝二爷念叨以前有史大姑娘做伴,我去时也已接回家去了。
二舅母和琏二嫂子常常同王家舅舅通讯,往来十分频繁。
大舅母住在别开门的院子里,玉儿不知。珠大嫂子一日日的只守着兰哥儿,从不多说,也不多做。”
迟疑一瞬,林黛玉问:“阿爹的意思,这三份卷宗明面上是史家和甄家,实际动手的却是王家人?”
林如海微微摇头:“或许是王家人,又或许,是王家姑娘的人。你二舅母吃斋念佛,佳名在外。只她这年纪的人,怎么会吃斋念佛。”
宗恒道:“莫不是做了甚么亏心事罢?”
林黛玉道:“许是为了先珠大爷。”
林如海皱眉,又问:“你二舅母对先珠大爷的遗孀如何?对嫡孙又如何?”
林黛玉抿了抿嘴,方答道:“自古婆媳,哪里有好的。只珠大嫂子却不去二舅母跟前立规矩,二舅母也不追究。
阖府上下,无人为难他们,自也不会有甚么好的落到他们头上,都只当白养了两个领月银的也就罢了。”
林如海颔首:“是了,是了。若珠大爷是因媳妇照顾不周身亡,你二舅母自不会善罢甘休。如此看来,这条人命也得算在她头上。”
林黛玉奇怪地问:“也?”
林如海招手叫林黛玉过来床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自王家的王子腾任了经营节度使,他的族人、姻亲已惹了多少条人命案子。”
林黛玉蹙眉问:“父亲既然知晓,为何不上报圣听?”
林如海道:“原手里有两个证据,已经报了上去。圣上似另有打算,故此只派我来多搜集证据证词罢了。”
林黛玉微微摇头:“一条人命也是人命,按律例宣判便是。若另有图谋,岂非连累他人?”
林如海冷冷一笑,随即又叹道:“玉儿说的是。可是圣上原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他既不吝惜自己的命,又岂不舍得别人的命?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林黛玉默然。
宗恒道:“圣上想端一窝。”
林如海抚了抚胡子,冷冷道:“或许不止一窝。瞧着吧。还有好戏。”
林黛玉蹙眉问:“父亲竟也拿人命当儿戏?”
林如海拍了拍林黛玉的手,温声道:“为父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得好好收集那些罪证,将他们一网打尽。好不负白白丢了性命的人。”
宗恒皱眉,却不说话。
林如海道:“恒儿也是。在有足够的本事前,不可逞孤勇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