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垂首,恭敬地回道:“回姑娘的话,我叫四儿,是姨娘上月才买回来的,以前未曾当值。”
宗恒皱眉:“未曾当值,姨娘也敢叫你煎药侍奉。”
林黛玉淡淡道:“如此,若是老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便动不到姨娘的人了。”
小丫鬟这才明白为什么才进府就被委了这样的重任,顿时吓出一身汗来,扑通一声跪倒,不断磕头道:
“四儿未曾做手脚,太医怎么吩咐便怎么煎药的,一眼不敢错开,也不敢叫姐姐们代为看管的!”
林黛玉道:“难为你了。”说完摸出一吊钱,随手赏了小丫鬟,又道:“且去休息罢。”
四儿接了钱,应下后自去不提。
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冯唐掀了帘子进来,道:“朱鹮姑娘带着湛大夫来了。”
宗恒道:“快请进来。”
朱鹮便带着人进来。
来的湛大夫已有白发,带着两个十来岁的药童,只向林黛玉和宗恒拱手为礼,便进了内间,伸手给林如海把脉,随即又拿起两个空药碗看了看,闻了闻,道:
“用药太过猛烈了。幸而分次服用,伤害降低了些。今日倒也不必再喝药,老夫开了方子,明日早起再喝便可。”
宗恒拱手行礼道:“多谢湛五伯。”
湛五伯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又问了学政夫妇安好,宗恒也一一回答了。
说话间,门房来报,说是鲍太医来了。
湛大夫皱眉道:“既有太医在此,为何还要请了老夫过来?”
宗恒回道:“先前那个方子,便是鲍太医开的。湛五伯认为当不当来?”
湛大夫抚了抚胡子,更为不解道:“太医院的人用药一贯只求无过。却不想还有敢用这虎狼药之人。”
宗恒问:“湛五伯可要一见?”
湛大夫道:“既是太医院的人,闭门不见倒不好。便请进来罢。”
林黛玉方叫人将鲍太医领了进来。
鲍太医还未进屋,就愤愤道:“怎么有个太医还不安生,竟去请外边的赤脚大夫!怎么,想砸我们太医院的招牌吗!”
林黛玉听了一阵默然,怎么这鲍太医不但用药猛烈,性子也这般刚猛?
宗恒和湛大夫也早就皱紧了眉头。
不过片刻,鲍太医进来,生得肥头大耳,满脸凶横样儿,与西市的豕肉贩子一般无二。如果不是他身上明晃晃的太医冠服,任谁也瞧不出这样一位竟然是个太医。
鲍太医一进来,林黛玉、宗恒和湛大夫就都理解了,为甚么这位鲍太医用药如此猛烈。
这分明是把别人都当成他自己一样强壮,能扛药性了嘛!
湛大夫抚了抚胡子,淡淡道:“赤脚大夫在此。鲍太医有何高见。”
鲍太医“嘿”了一声,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糟老头,林大人的病也敢治?”
林黛玉腾地站了起来,蹙眉冷声问:“为何林大人的病不能治?”
鲍太医眼珠子一转,拱手回道:“姑娘误会了。只林大人的病属于疑难杂症!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乡野老头就能看好的!”
湛大夫淡淡道:“如今太医院院首可是湛禹功?”
鲍太医怒道:“我们太医院院首的名讳也是你个糟老头子喊的?”
湛大夫皱眉,不回答鲍太医,只面向外头,冷声吩咐道:“越发没个体统。这样的人也配做太医!云华,立刻发一封信与禹功,叫他好好整顿整顿太医院。莫给我们湛家丢了脸面。”
湛大夫身后的一个药童应下,随即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打开药箱,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随即走到门口,吹了一声口哨,便见一只健硕的鸽子飞了过来。
云华将信塞进鸽腿,又放飞了。
鲍太医不认识湛大夫,但是这鸽子却认识。正是太医院院首一门独有的白头金翅信鸽。
此信鸽专门培养,除了传信之外,还能分辨草药,带主人出入深山老林,寻找奇珍异宝。
传闻许多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都是它们带着湛氏族人找到的。
鲍太医当即双腿一软,跪下不断叩头讨饶。
湛大夫冷冷瞥他一眼,又吩咐道:“丢出去。”
然后,身材肥硕,满脸横肉的鲍太医,就北湛大夫带来的两位少年一左一右的架着,扔出了府外。
默了默,宗恒吩咐道:“小唐,带湛五伯去南厢休息。”
冯唐应下,自带了湛大夫等过去。
宗恒抚了抚林黛玉的头发,温声道:“如今可放心了,湛五伯医术精湛,他说了没事定然没事。去休息吧,今日我与老爷守夜。”
林黛玉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也只在外间歪着,不肯回屋去。
第二日清早,湛大夫带着一个药童过来,药童手中已然端着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