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龟兹城之后，办了庆功宴以犒赏上下军士。黑甲军先行离去，李昱却还留在这里。
演武场上寒风猎猎，李昱唤随从取了氅衣，搭在沈朝的肩上，边系着带子，边轻声嘱咐，这里风大，让她多当心。
沈朝还在思忖着贺靖西怎么唤人至这里相见，远远地见贺靖西提着一杆长枪走过来。
“贺老将军，今日……”
沈朝话还没说完，银色的枪身掠出一道残影，枪尖闪着寒芒，直刺沈朝身侧站着的李昱。
李昱忙侧身堪堪躲开，下一枪又已刺来，直逼他胸口，他身体向后一仰，枪尖擦着衣裳而过，划开极长的一道口子。
“贺老将军，这是为何？”沈朝慌了神，抬手就去拦贺靖西，却被一把推开。
几个军士走上前，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的手臂反剪在身后，用力极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听得耳边一声冷喝，“只能看着，不许上前！”
贺靖西又是一□□/出，招招狠辣绝无留情。李昱手无寸铁，只能连连败退。
衣裳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破碎的布条在忽然急骤的风里飞扬，他翻滚出去，一个探身取下木架子上摆的长刀。
李昱旋身的瞬间，贺靖西的枪尖直扑颜面，他忙横刀一挡，枪尖划过刀身摩擦出极刺耳的一声。
四目相对，李昱侧身一滚，翻站起身，连连抵住飞速刺来的长枪。
只防守，不进攻，那么连一次他都不能失误，否则……
李昱只是手上迟疑了半瞬，下一刻，银色的枪尖直刺向咽喉，他急急后退，却也躲避不及，尖刃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线。
这是真的没有留分毫的情面，他必须进攻。
李昱侧身一铲，横刀攻其下盘。贺靖西挑□□/来的瞬间，他一跃起身，长刀直砍其后背。
贺靖西来不及转身，却丝毫没有慌乱之意，冷哼一声，以几乎非常人能想象的角度，回枪直接挑下李昱手里的刀。
长刀落地，贺靖西几步近身，将李昱翻身撂倒在地。
贺靖西膝盖向下重重一顶，胳膊横扼在他的颈前，如铜墙铁壁一般，另一手里的长枪直悬到了眼前。
刺下去，李昱必死无疑。
肃冷的空气在此刻都凝滞，沈朝脑海里的弦在绷紧到极致的一刻，终于彻底拉断。
胸口如同破开了一个大洞，她的喉咙也在此刻失了声，眼前一片空白。
剧痛在手腕上爆开，军士在这突然暴起的巨大冲击下，一时不妨松了手。
他忙伸手又要去按沈朝的瞬间，一脚已经踹了过来，腹中翻江倒海般疼痛，他直连连后退几步，再睁眼看去时，沈朝径直扑向了锋利的枪尖。
李昱侧头看过去时，浑身都仿佛被撕裂。
“别过来——”惊惧到近乎尖锐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都清晰得震耳欲聋。
枪尖在这声音中，骤然向下刺下。
冰冷的枪身在沈朝的手中急速摩擦，火辣的剧痛在掌心炸开，即便如此，她也来不及阻止枪尖刺下。
“不要——”
沈朝浑身都在此刻寸寸碎裂，眼前模糊一片，膝盖重磕在地上，双手扑在了泥土中，嗓音撕扯，骤然沙哑。
“噗”的一声，枪尖刺入了土地，堪堪偏了一寸。
李昱猛然暴起，连贺靖西都按不住他，在这股力道下后退了好几步。
他挣脱的霎那，翻跪起身，只做了一件事，紧紧向前拥去，抱住了她不住发抖的身体。
李昱跪在沈朝的身侧，背脊微微拱起。
他躬身向前，将她整个人都完完整整地拥在怀中，极其用力的双臂都在细微地轻颤。
“我在这里，我没事，我没事。”李昱声音颤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这一声声的安抚，终于让昏暗的眼前，亮起了一点一点的光。
沈朝紧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衫，直到这时，无声的湿润才一滴一滴浸透了整片衣裳。
心口酸涩的麻意蔓延至全身，李昱胸腔里也如同有千万把刀子在搅。
他只知道一句又一句说着：“阿朝，别怕，我还在这里。”
“还没死呢，就在这儿整上生离死别了？我若是真杀了，你要让我偿命么？”贺靖西冷哼一声，把插进土里的枪一拔，抬手一扔，挂在了架子上。
李昱终于慢慢抬起了头，他望着贺靖西，一字一字，极其郑重：“贺伯父，莫要这样吓她了。”
贺靖西定睛瞧了一眼，瞥见李昱眼眶整圈的红色，刚要说出口的话语都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只说出了一句：“你个没出息的！”
“是晚辈不才，辜负了伯父的教导。”李昱道。
李昱忙又低声道：“阿朝，贺伯父只是同我比武，玩笑而已，真的没有要杀我之意。”
这还真是教出了个大情种，贺靖西都没眼再看，只丢下一句“赶紧处理好，你们二人一同来议事堂”。
初春还有着料峭的寒意，过了好一阵子，沈朝浑身的血液渐渐回暖，只是指尖和双唇还在发麻。
石子路凹凸不平，硌在脚底，她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她拨开李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