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天,这落羊镇上的人开始多起来。
支着镖局旗号的外乡车马在街上找着客栈,那镖头瞥眼望着右前方的宅子——顾府。
宅子宅门不大,院墙低矮,泛出阵阵花香,看是是一派清雅,住着的应该是读书人,镖头望着顾府门前正在被训斥的两个下人。
男的是个半大少年,衣衫用色虽普通,细看那料子却是上等的。那少年低着头,眼神灵敏扫过自己及身后车队,一看就是个反应机敏的小子,他虽被训斥着,却仍踮着足尖,碾着石子玩,镖头眼明,看见少年脚底并未触到石子,那石子却在地上翻滚,可见少年腿上功夫了得。
少年身旁,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着干练短打服,她环抱双手,手指灵活的敲击着肩臂,时不时又动动手腕,这是执剑之人的毛病,这女子手上功夫不错。
而训斥二人的那位也是个少年,他身高腿长,手指白嫩,眉宇间沾着几分贵气,镖头见得人多,一眼就看出,这是副养尊处优的面容。
镖头心中暗自窃喜,这落羊镇还真是个富贵乡,连最普通的百姓也生活优渥,甚至书香门第的护院,请的都是江湖高手。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吉祥望着那一队车马走过,才抬起头,继续受着江祁“训斥”。
“这么容易就糟了别人调虎离山的伎俩,你们俩也太不中用了!”江祁面对着吉祥和云可珠,脸却偷偷望向宅子内,提高嗓音:“罚你们明天没饭吃,都去屋顶扎马步,天不亮不准下来!”
这般嗓音,他二哥应该听见了。
他正回过头,就望见云可珠迫不及待跃上屋檐,江祁一把把人拽了回来。
他悄声道:“谁让你真的去了,我是说给我二哥听的。”
一旁吉祥看了云可珠一眼,“我当时是去追房顶上的人了,那人轻功了得,我被他引着兜了好几个圈子都没寻着人,可你又是为何离开的?”
云可珠听见这话,气的差点发出声音。
她瞪了吉祥一眼,不甘地甩开江祁的手,往府里走了。
顾府栽着的花多,夜风一吹,各自香味糅杂,混在清亮空气里,伴着星子相互纠缠。
屋子内,顾己肆端坐桌前,桌上烛火半昏半明,晃晃照着他手中的一锭银子,那是廖老在赌坊里扔给他的,那银子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翻转,他用拇指摩挲银子底部。
摸到了一个特殊的缺口,细细分辨,摸出那缺口是一朵五瓣花的模样。
正是花家的家纹。
屋内没来得及烧炭火,窗户又开的大,穆幼青受着夜风冻,终于睁开了眼。
“咳咳......”穆幼青在后背隐约沾着的海腥味儿中,迷迷糊糊喊出声:“幼白。”
顾己肆闻声收起银子,起身走到床边,“你醒了,要吃点东西吗?”
穆幼青转头盯了顾己肆一会儿,才忽地想起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怀里——穆幼白给她的药瓶还在。
她记得她是被和弟弟在一起的白胡子老头给敲晕了。
顾己肆又救了她吗。
“我不饿。”穆幼青心里不好过。
她还记得穆幼白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拜托,可不要拖累我。”她料想弟弟也受制于人——那个被弟弟叫做花小姐的人。
可要她去毒害别人,她怎么下得了手。
那一刻,她像是预感到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变动,她从穿越开始,身上便被套上了无形的铁链,现在,她听到铁链颤动,在背后操控的人,好像在笑。
她闭了闭眼,清掉那些莫名的画面,望着立在床边的顾己肆,她是怎么也下不了手的,那死的只能是自己了,穆幼青喉间哽咽。
“大冰山,其实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你没有理由一定要帮我还债......你还救我这么多次......我对你的顶头上司大不敬,会不会破坏他对你的印象,那个真齐王,看上去很不好惹,你以后可要小心些。”
顾己肆沉默了。
穆幼青一直以为顾己肆要成亲,是因为“阿锦”,她又说:“我知道你虽然和阿锦青梅竹马,但是感情的事,强求不得,我现在只是代替她,等她回来了......咳咳咳咳”
穆幼青一阵猛咳,顾己肆忙蹲下身,伸手拍着她的背。
穆幼青看见顾己肆嘴唇翕张,他说的话,穆幼青一个字也听不见,“大冰山,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咳咳。”
外边吉祥冻得发动,他倒挂在屋顶上,慢慢朝窗户探着头,“你说,公子和姐姐,他们在做什么呢?”
吉祥刚瞥见顾己肆蹲下身,就被人拎着后领拉了回去。
云可珠两根手指比划着戳了戳他的眼睛,随后一跃身把人带去了另一个屋顶,硬逼着吉祥和她一起蹲马步。
江祁刚指挥了几个下人熬着药,这会儿正往院里走,就听见顾己肆喊了自己名字,江祁忙往内院跑,推开了屋门,就见穆幼青一口血吐在顾己肆身上。
“怎么了!”江祁一惊,跑近床边,他看着穆幼青白皙的颈肩隐隐显出的黑斑,他呆了呆,“二、二哥,二嫂中了与你一样的毒??”
穆幼青一听,强忍着咳嗽,拉着顾己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