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声飘来:梁子河,爱娘子……耳旁的声音愈来愈大,杜檀昔皱了皱眉,睁眼,眼前的环境陌生又熟悉,是梁子桥。
不见孩童,只见前方停了一座花轿,眨眼间,自己竟进了轿中。
一位新娘端坐其间,杜檀昔察觉到一丝诡异,想退出去,却见盖头掉落,一颗歪着的惨白头颅睁开了眼睛,幽幽盯着她咧嘴笑了起来,杜檀昔张大嘴,凉意从头浇到尾,发现叫不出声,吱呀轻响,头颅滚落,不偏不倚滚到她的脚边。
浮肿发皱的脸皮中不知是何物在蠕动,时而凸起时而平复,啵的一声,脸皮突然被撑出无数个细洞,密密麻麻的白色长虫从洞中蛄蛹而出,在头颅攀爬,啃食皮肉,杜檀昔几乎能听见它们咀嚼的声音。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虫子钻进眼眶,一点点把黑色的眼球蚕食殆尽。
“檀昔姐,檀昔姐!”
另一道声音闯入,眼前场景变得虚幻,随着一声声呼唤,终于清晰起来,杜檀昔睁开眼,对上嘉宁担忧的目光:“你怎么了,我在隔壁听你大喊大叫的。”
原来是梦。
杜檀昔坐起擦了擦额间的汗:“做了场噩梦。”
“是为了案子吧。”嘉宁倒了杯水递给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你还是得好好休息,不然白天哪来的精力办案。”
杜檀昔接过水,喝完感觉好了许多:“谢谢,”此刻正值深夜,因着梦的缘故,起了要去梁子河的想法,“你怕不怕鬼,不怕的话陪我出去一趟。”
嘉宁怕,可她还是拍着胸脯道:“不怕,你去哪我去哪。”
下了楼,杜檀昔当街拦下四个巡逻的捕快,一块往梁子河去。
夜深无人,蝉鸣了半夜渐渐安歇,几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重,嘉宁紧紧挽住杜檀昔的胳膊,眼珠子乱逛,有鸟从头顶飞过鸣了一声,她脖子一缩挽得更紧了。
杜檀昔满腹心事,脚步不由加快,快到梁子河时见桥上似有人影晃动,她往后摆手,独自往桥上靠近。
“钦差,危险。”
差役跟了上来,她嘘了一声:“前面有动静,你们按机行事。”
今天来得巧了,她倒要看看所谓河妻的真面目。
杜檀昔放轻脚步,一动不动盯着桥上黑影,那黑影晃晃悠悠的,倒像要飘起来一样。黑云散去,月光倾泻,眼前亮了许多,依稀能看见是穿着青色衣裳的娘子,不像河妻。
“呃、呃……”
娘子双手捂着自己脖子,喉咙中发出几声破碎的呻.吟,似很难受。
“你怎么了?”杜檀昔出声询问。
娘子像没听见似的,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不知何处飘来哭声,幽幽的,极细极细,在心口挠了一爪子,留下尖锐的疼痛。
杜檀昔想起梦中的女人,指甲不自觉掐入手心,留下几个血印子,她扭着僵硬的头往河面望去,那哭声却没了,仿佛错觉,而桥上的女子怪叫了一声,直直往下倒,就像有什么东西把她往下攥一样。
扑通一声,河水归于平静。
杜檀昔清醒过来,大喊道:“来人,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会水的差役把刀递给旁人跳了下去,杜檀昔想找百姓借几盏灯,见一道黑影从街头闪过,“快,抓住那个黑影。”
“钦差,那你呢?”
“不要管我,快去。”
差役奉命追捕,嘉宁见就剩她们两个人了,有些害怕的攥住她的袖子:“怎么晚上还有落水的,不会是河妻吧。”
杜檀昔一心盯着水面,没有回她,差役搜了半天,朝上喊道:“钦差,河里没有人!”
怎么可能,她分明看到有人落水了。
“你再搜搜。”
差役又搜了会,始终不见人,杜檀昔陷入自我怀疑,她刚刚看到的娘子是真的存在吗?难道是把梦中场景移到了现实?可她明明听见水花的声音,还有哭声。
追捕黑影的差役追捕到拐角不见人影,回来如实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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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有差役来报,梁子河发现一具女尸,杜檀昔匆匆赶往,掀开白布一看,果然是穿着绿色衣裳的娘子,女尸和前几具尸体一样,脖子缠了长草。
住梁子河的居民晚上听见了她的声音,知道她来过梁子河,现在钦差都亲眼看见河妻害人了,百姓更是害怕。
“钦差,沈家是人,我们也是人,您不能为了一家就不顾我们的性命啊!”
“是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河妻把我家女娃娃抓走怎么办,这弄得我们晚上都不敢合眼了。”
当对死的恐惧大过了对权利的敬畏,他们什么都敢说了,什么查案,什么官,他们看不到过程,看不到结果,只看到接二连三的死人。
民怨沸腾,犹如涛涛洪水,钦差又如何,如果不能解民忧,她这个钦差就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