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离屠杀边镇已过去了将近半月,总督的马车还没有抵达北境。
谷剑兰挑灯画了好几夜的图纸,伤一好,就随郝彷一道去铸剑。
林琢之面上不说,实则忧心她没日没夜泡在铁匠炉里会累着自己,没法子,他只能遣来墨槐,让她陪谷剑兰出门逛逛,谷剑兰想想也好,取了个小包袱出门,而墨槐整个人心情闷闷,也不知是谁陪谁出去散心。
她们一路无言,走着走着,就下南郊去了。
她俩在小溪流边坐下。
溪流薄冰渐融,气候有转暖的迹象,这会儿没风,两人都发着呆,四周静静的。
四五天前,这里死了两个郜离内应,其中一个是墨槐的生身父亲,墨槐托腮坐着,不开心,但也不算伤心,她只是觉得活着的支点没了。
挣扎七年,她想寻父亲,想挖真相,来北境不过一旬她便明了前因后果,但她不能接受父亲从头到尾都没爱过她们母女俩。
她如同秋日落下枝头的叶孤苦无依,没风,落地,终成泥。
她的心空空的,浑浑噩噩,反观旁人……
墨槐转头看向谷剑兰。
才一会儿功夫,她就脱下外裳,只留了件中衣,墨槐回过神来,惊道:“姑娘干什么?”
“下水。”
取了衣裳,谷剑兰卷起裤腿往溪边走,墨槐上前拦下。
“这么冷的天,算了吧?”
“缴回的兵器里没有铁龙剑,若只纸上推演,怕是来不及了。”她指指放在雪地上的包裹,“斗篷我已备好,还带了小酒来,上岸后再喝。”
说完她踩开薄冰,没等墨槐再拦,跃入水中。
冰寒将谷剑兰尽数包裹,脚腕也逐渐僵麻,她颦起眉头,但还是如鱼般窜入水底。
北境人最爱在破冰时节入水嬉戏,上岸之后就猛灌几壶酒来保暖。谷泽远时常如此,还拉谷剑兰下水,回家后金秋秀照例把女儿裹成球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抄起掸子就往丈夫身上打。
父亲跑,母亲追,女儿在母亲怀里哈哈大笑,彼时吵吵闹闹,现在却只剩谷剑兰孤零零一个人。
谷剑兰晃晃头,竟又想起从前的事情,而今还不是伤感的时候,造出兵器,抵抗郜离,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在水底搜寻片刻,谷剑兰眼角一瞥,瞧见嶙峋石底堆里闪过一抹华光。她赶紧游过去扒开石块,果真瞧见水底下躺着的那把铁龙剑。
她心中雀跃,双手握住剑柄,努力往上,没想到提不起来,反被这把剑往下拉扯。谷剑兰不服气,猛地往上提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她思忖片刻,记住现在这个位置,等会儿找找长线再下水一次,拴住它之后往上拖就好。
谷剑兰打定主意,开始往上游。
甫一转身,谷剑兰倏地撞上一堵暗青色的墙,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眼前人。
湖影映亮小半张面颊,看不太清,但谷剑兰只看身形便知他是何人,且感觉到他好像不太高兴。
林琢之静静看她片刻,伸手捞起那把铁龙剑,又一手揽过谷剑兰,湖水冰凉,只有他的手尚存余温,距离骤近,他衣上的竹沥香好似未散,随湖水钻进谷剑兰心坎里。
一时没憋住,谷剑兰呼出一个小泡泡,羞得捂住嘴唇。
林琢之的怒意似乎散了些,左手执剑,右手揽着谷剑兰,蹬腿向上游。谷剑兰水性好得很,但被林琢之揽在怀中,莫名地想偷懒,竟就这么倚着他胸膛,不动了。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环绕着谷剑兰,湖水冰凉,她竟觉身体发烫,别不是水冻冰,人发起烧来。
谷剑兰攥紧了他的衣襟。
“哗啦!”
林琢之抱着谷剑兰钻出水来,墨槐在岸边徘徊着,听到水声,赶紧取来那件斗篷。
林琢之游到岸边第一件事,把铁龙剑“哐啷”一下扔出老远,再把谷剑兰托上去,自己才慢悠悠爬上来。
“墨槐,把剑带回去。”
墨槐听得主子的声音里隐有怒意,刚给谷剑兰披上斗篷便赶紧应声。她上前捡起铁龙剑,废了些力气,抱着它离开南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待得南郊再入寂静,林琢之阖眸叹息,他本想责谷剑兰两句,还未回头,忽觉一股暖香拥来,谷剑兰竟裹着斗篷环住了自己。
谷剑兰才从水下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二人裹在斗篷里,彼此之前只有一拳的距离。谷剑兰发梢上的水滴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余温钻入林琢之的衣襟,林琢之心底火苗忽被她燎高了一瞬。
“你……”
斗篷帽上的绒毛覆住林琢之头顶,谷剑兰仰首为他擦头发。
她有意错开他的目光,专心致志抹过他的头顶、鬓边、发尾,此刻呼吸交缠,从溪底带上的寒好似被一股莫名而来的烫驱散,林琢之的呼吸愈发急促。
双眼从少女湿漉漉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