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尝试逃跑失败,达奚盈盈抄起烧火棍,怒不可遏地冲进了静思园。
静思园乃王府书房所在之地,四周皆有亲卫把守,想要靠近并不容易。
但李适之本人有个怪癖,独处之时不喜身边有人叨扰,守门的亲卫早已被他打发了个干净,目之所及,竟是连个人影都不曾瞧见。
达奚盈盈径自闯入,拾阶而上,推开门,见李适之坐在案后,正在翻阅着卷宗。
见她过来,他抬起头,神色平平:“何事?”
达奚盈盈快步走到他的身边,理不直气也壮:“恒山王,你这样拘着我,打算要到什么时候!”
“我何时拘着你了?”李适之面色波澜不惊,手指握笔,从容蘸墨,“是捆了你的手脚,还是对你动了私刑?我若真要做些什么,你又如何能够来去自如,闯入我的书房,冲我大吵大闹。”
被他一席话反堵回来,达奚盈盈心头怒意更甚。
她握紧了手中的柴火棍,恨恨道:“可你限制我的自由,不允许我出府,这难道就是君子所为?”
李适之不以为然,反问道:“王府大门日日敞着,何时限制过你出行的自由?你不走正门,却背着侍婢偷偷打洞爬墙,我倒要问问,你这便是君子所为?”
“打洞是为了防盗,爬墙……爬墙是因为……站得高,看得远,我替您测试一下王府的守备,顺带关心一下您的安危。”达奚盈盈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起话来当真有鼻子有眼。
如此蹩脚的理由,李适之却也懒得拆穿:“是嘛,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达奚盈盈不是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撇撇嘴,哼哼道:“我好心给您提个醒,郡王说话也未免太刻薄了些。”
李适之嗤道:“你来王府也有些时日了,我好吃好喝将你供着,不听你说一句感谢,倒来质问我待你刻薄。”
“合着最后还是我的错了……”达奚盈盈瞬间噎住。
但她反应快,豁然回神,凝思一想,不对啊,这么一说,怎么反倒显得她的不是了。
明明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大街上强抢女冠,将她拽来王府,又晾在一旁,不闻不问在先。
“殿下恐是忘了,你我尊卑有别,犹如云泥之分,我一个山里人,攀不起你这根高枝,我得回去,我现在就要回终南山!”
李适之瞥她一眼,好整以暇道:“想回终南山,趁早死了这条心,入了我恒山王府,是去是留,得要我说了才算。”
达奚盈盈气得不轻,总算明白,这人颠倒黑白,简直是在侮辱她的脑子。
“我不回终南山,我去九嵕山!我要告你!我要把你的恶行告诉太宗皇帝!”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九嵕山?想学百姓哭昭陵[1]?你是不懂‘疏不间亲’的道理,还是真以为自己受的这点委屈可以感天动地,宁肯排着队,也要跑去太宗皇帝陵前哭上一哭。”他嘴角的嘲讽之色简直溢于言表,“就算他老人家如今重现于世,你去求求,看看太宗皇帝是选择帮理还是选择帮亲。”
达奚盈盈傻眼了,怪她一时愤恚,竟忘了背后还有这一茬。
太宗皇帝可是李适之的亲曾祖父,论起两人的关系,怎么也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随意置喙的。
达奚盈盈大为尴尬,倒也不觉得李适之留她是真的出自好心,这人素来眼高于顶,也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此番所为,定有缘由。
“郡王是担心你我二人身中的咒劫,怕我在外惹了什么祸事,招来报复,所以才不惜下血本,也要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李适之面无表情,半晌后启唇:“还不算太蠢。”
达奚盈盈一听更怒了:“就因为这个,你便把我提溜回来,与软禁有何区别。”
若她生了獠牙,此刻真想过去咬他一口。
李适之提笔往卷宗上做着批注,淡淡回应道:“以后留在王府,哪里也不准去,就算要去,也得事先与我打声招呼。”
“我不……”她下意识回嘴便冲他嚷嚷。
“留在王府,我保你衣食无忧,之前那些荒唐行径,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你要出府,我绝不横加干涉。除此之外,我可额外每月再添你五百钱的月薪,如何,现在还想着跑吗?”
这、这、这……
硬的不行,改用钱粮诱惑了。
好吃好穿,有喝有拿,还有免费的地方可住,达奚盈盈咽了口唾沫,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自幼除了兴唐观,她再无别处可去,现在入了京,总是待在丰邑坊也不是个办法,偌大的长安城,再也没有比恒山王府更合适的去处,若真能在此落个脚,以后查案办事的确方便多了。
反正她也不吃亏。
“那我要东边靠近坊门的那间屋子,最好能离庖厨近些,我夜里睡不着总是挨饿,你得让厨娘多给我留些点心。”
李适之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