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落清弦的神色便是一顿,瞳孔微颤。
“你……”
“在下斗胆猜测,阎王大人是因护不住蠃鱼,亦不想心爱之人受尽折磨,便只得出此下策。”莫离安淡然道出自己的分析,“若是由自己下手,至少蠃鱼不会那般痛苦地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她的视线又转向一边面色急变的蠃鱼,问道,“我知道这三百年来你多有怨念,但你仔细想想,若阎王大人真是那无情之人,为何这三百年来拾弦殿仍保留着这一片为你打造的水源,为何方才他不但不还手,反而还怕判官大人伤了你?
“他何必做这多余的一切?”
“哐当”一声,蠃鱼手中长剑掉落在地。
“我……”蠃鱼眼中多了几分不确定。她瞥了一眼落清弦,抿抿唇却是什么也没说。
一点点温暖的触感忽然从肩窝处散开,莫离安微微低头,便见是九方谨正为她治疗那一剑留下的创伤。他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绿色光芒,一丝丝如雾般浸没伤口。
柔和的能量为疼痛带去一份清凉,就如同此刻他柔软的指尖,在她心湖掀起圈圈涟漪。
但鉴于还有他人在场,莫离安只得压下心头那阵悸动,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她继续道,“阎王大人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那么请让在下来为蠃鱼解释。
“在下想,忘川彼岸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大人在迫于无奈之下亲手杀死蠃鱼后将其送去此地,也可暂时保蠃鱼魂魄平安。
“于是,大人这便与蠃鱼做出约定,在一切危机解除后,再带她的魂魄回家。”
莫离安指了指地上那只碎成几瓣的玉镯,“方才所提到的镯子里的结界,其实是大人为了保护蠃鱼魂魄才设下的吧。”
一旁的蠃鱼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以蠃鱼的性子,她若是长久等不到大人到来必定会自己前去寻找,如果遇到那极恶之人的话……
莫离安盯向落清弦正色道,“魂魄被毁,那么便是再没有轮回转世,只能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
只见落清弦袖中双手猛地攥紧,浑身不住地轻颤着,眸中有一瞬的惊惧闪过。
“只是在这之间大人或许是遇到了些麻烦,从而导致大人无法及时赴约。但在下想,以大人对蠃鱼的真心来看,这绝非有意而为之,应当同样是无奈之举。
“不知在下说的这些,可对?”
将内心的猜测说完后,莫离安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细细观察起两人的表情来。
气氛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蠃鱼咬着牙试探性地开口道,“……清弦,事情是她说的这样么?”
落清弦面露犹豫之色,但迟迟未发一言。
“在下觉得,也许大人与蠃鱼之间只是有一些误会未解。”见两人还是如此拧巴,莫离安也有些无奈了,只好再次打起圆场,“那么,既然蠃鱼已经在此,那么不妨将误会解开,也好消除这三百年的误会啊。”
“她说得对。”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九方谨竟少有地附和起莫离安来,“阎王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现在说出来得好。”
他竟然……
莫离安惊诧地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撞入眼帘的是男人微微滑动的喉结,以及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此时褪去了一贯的寒凉,浮起涌动的温热情绪。
“人生不过千载,大人既已在误会中与爱人错过三百年,还是将彼此心结解开,别留下遗憾才好。”
九方谨垂下眼帘,“若是因未及时说出口而互相误解,只怕会悔恨一辈子。
“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语气中是一股莫名的黯然。
“清弦,连判官大人都这么说了。”蠃鱼慢慢朝落清弦走近几步,“你还不能与我说真话么?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呢?”
“……洛儿,不管真相如何,我都是做错了。”落清弦终于是卸下防,低声开口道,“你怨我恨我都是我该受的——”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如她所说,你杀我是迫于无奈?”
“……是。”落清弦低下头,声线隐隐不稳,“那时我实在是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痛苦……
“是我无用,我护不住你,我没办法……”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落清弦永远无法忘记那时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沏下那杯花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毒药融进茶里。
亦或是……如何亲眼目睹着心爱之人在自己怀里一点点七窍流血,毒发死去。
他记得,那一刻他的心也一起死了。
“后来,我便心存侥幸,想着让你的魂魄先在忘川避一段时间,我再……”
落清弦颤抖地撑住额头,语气中是无尽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