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风雪呼啸，林琢之踏出门槛，冷风倏地灌进他的暗青长袍里。
房间里呜咽声低低的，他暗叹一声，将门掩实。
林琢之走到廊下，站定，声音沉沉：“听那么久的壁角，听出什么花没有？”
躲在廊角边的人挪着步子出来，一身官服满头雪。
凃盼躬身站着，面露谄媚：“巡抚大人。”
林琢之揉揉发青的额角，冷道：“凃知县打算如何处置李师爷？”
凃盼背后发凉：“他动用私刑，按律打三十大板，逐出县衙。”
林琢之思忖片刻，边走边交代：“先留下。”
凃盼亦步亦趋，闻言一愣：“啊？啊……小的明白。”
林琢之行至拱门处，顿足：“上京支援未到，先从县城调兵守边，别让郜离人攻上来。”
身后人没作声，林琢之侧头：“没听清？”
凃盼轻咳一声：“郜离人入侵边镇后没再往下来了。”
林琢之不解：“那边镇现在什么境况？”
凃盼嗫嚅着上前几步，声音低得寒风一吹即散：“昨日小的到城门视察防备军，城外忽然射进一支羽箭，箭上绑着字条……”
凃盼递上字条，林琢之展开来看，良久，林琢之脸色越发难看。
“岂有此理。”林琢之将纸条攥成一团，“郜离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林琢之穿过拱门，甩袖离去。
“凃盼备好马车，明日启程去边镇。”
——
窗外雪未停，仅剩的几朵红梅傲立枝头，寒风折不断。
房间里的兰远香已经燃尽，桌上一盏烛灯火光跳动，谷剑兰半坐于榻，目光空洞，手边的温茶已经放凉。
启门声响在夜中回荡，林琢之携着满身寒气进屋，将夜风关在门外。
谷剑兰仿若未闻，一动未动。
林琢之将一壶烧好的新茶放至案台上，再把凉透的茶倒掉，重沏两杯。
他拉了个小杌子，若无其事坐在床头边：“明日随我回边镇。”
谷剑兰别过头，不予理睬。
“回谷家庄。”
谷剑兰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他。
“林大人又想到什么新法子？”谷剑兰看向他额角淤青，冷道，“今天还不够长教训？”
林琢之却轻笑一声，拨弄碎发遮住淤青：“不愧是铸剑师，锻打的手很有劲。”
“夜晚前来，林大人不是只想寒暄吧？”
“放眼朝廷，谷家铸剑术只会吸引武官，对于我这个文官，却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若是为了铸剑谱，林大人不必再多说。”谷剑兰打断他，阖眼深吸口气，“民女不怕酷刑。”
林琢之听罢缓缓靠近她，眸中烛光跳动，带着一点戏谑：“若本官非要那东西呢？”
“出去！”
谷剑兰一把推开林琢之，林琢之一抬手便能捉住她两只柔荑，微一使力，就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混账！”
谷剑兰下意识动上了脚，林琢之瞥见，另一只手赶紧按住了她的膝盖。擒住她柔荑的手下意识松开，谷剑兰挣脱开来，扬手打向林琢之。
“啪！”
清脆的响声止住了床榻上所有的动静，二人都不再动作。谷剑兰见林琢之蹙着眉，闭眼自行缓解，心中忐忑不安。
方才一激动，打了他一耳光，谷剑兰暗暗咬唇，等着林琢之兴师问罪。
半晌，林琢之睁开眼，对上谷剑兰的杏眸。
星目中有烛光闪动，林琢之曲肘架在谷剑兰耳边，整个上半身遮住了案台上的烛光。
咫尺距离，呼吸可闻，林琢之衣上夹杂的雪寒香涌入鼻尖，谷剑兰脸颊发烫，耳畔只听得自己隆隆心跳。
亦在此刻，林琢之叹道：“冷静下来了？”
“嗯……”
林琢之放手，起身，雪寒气骤远，仿佛方才一切皆梦。
“白日凃盼在外，许多事情不方便说。”林琢之卷起宽袖，漫不经心道，“不想给铸剑谱，我也不会逼你，但明日，你定要与我上边镇一趟。”
“为何？”
“郜离信使来信，说谷氏铸剑谱乃郜离所有，并不属于东郦。”
“荒谬！”谷剑兰气极，寒气一下灌入喉咙，“谷家咳咳咳……”
林琢之赶紧转头斟茶，坐回床榻边，一边抚她后背，一边喂她喝下。
眉头深锁，担忧溢出眼眸，林琢之这一瞬间难得温柔缱绻。
谷剑兰缓过来，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无意瞥见他温柔一刻。
她呆愣愣地，无意识呢喃：“之哥哥……”
“嘘。”林琢之忽然眼神一凛，朝窗外看了一眼，“有人来了，我先走，明日早晨来寻你。